“李二!”
王氏猛地扯掉头上的斗篷,发髻散乱,荆钗歪斜,眼里却燃着疯狂的光,她指着瘫在泥水里的李二,声音尖利得要刺破地窖的顶:
“弑母逆伦!是为不孝!天地难容!你枉披一张人皮,愧为人子!”
她上前一步,脚尖死死踩着李二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李二惨叫出声。
“骗母钱财,昧心营生!你守着个肉铺,却连半点诚信都没有,缺斤短两是常事,病死的猪肉都敢掺着卖!你枉为生意人,连最基本的信义都抛了!”
李二挣扎着要缩手,却被踩得更紧,他看着王氏腰间抽出的短刀,刀身映着油盏的光:
“你……你要干什么?杀人偿命!你敢动我,官府绝不会饶你!”
“杀人偿命?”王氏冷笑,笑声里满是怨毒,“我当然不会让自己沾上人命的污名,但你这样的败类,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污了天地祖宗的眼!”
话音未落,她握着刀的手猛地往下一刺,白刃入肉,瞬间染成红刀。
李二的惨叫卡在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睛瞪得滚圆,满是不敢置信。
王氏抽出刀,血溅在她的衣襟上,像开了朵狰狞的花。
她却毫不在意,甚至俯下身,凑到李二耳边,声音又软又狠:
“你放心,外面早就备好了天底下最好的医师,不过不是救你,是等会儿‘救’我这个‘被你殴打凌辱的受害者’的!”
“你得不到我,就散播谣言,说我与你有私,毁我清白!”
她猛地直起身,抬脚往李二胸口踹去,每一脚都用足了力气,“让我在街坊面前抬不起头,羞于见人!平日里稍有不顺心,就对我打骂折磨,把我当牲口使唤!你这样的东西,连你爹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不配为他的儿子!”
李二的气息越来越弱,嘴里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身前的泥水。王氏理了理散乱的衣襟,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
这时,第二个黑衣人动了。
斗篷滑落,露出一张清丽却扭曲的脸,竟是林芙蓉,她手里握着一把磨得锋利的剔骨刀,那是李二平日里杀猪用的刀。
林芙蓉蹲下身,刀尖轻轻划在李二的胳膊上,皮肉翻开,渗出血珠。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眼里却翻涌着恨意:
“这姿势,熟悉吧?你杀猪时,最喜欢这样按住猪的四肢,一刀划开喉咙,让血慢慢流干。你不是觉得这样最利落吗?今日我便还给你!”
她手里的刀又往下划了一寸,疼得李二浑身抽搐。
“女子在世,本就步步艰难,如履薄冰!”
林芙蓉握着剔骨刀的手青筋暴起,刀尖在李二胳膊上又划开一道血口,疼得他浑身抽搐,“未出阁时要守闺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了人要持家孝亲,稍有差池就会被说‘不贤’。贞洁二字,更是悬在我们头上的利剑,半点马虎不得,走路时与男子对视一眼,都会被嚼舌根;偶有陌生男子登门,便要被传‘私相授受’。稍有不慎,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一辈子抬不起头!”
她俯下身,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声音却带着泣血的颤抖:
“你倒好!为了逼我从你,竟在巷口酒肆、街坊邻里间到处散播谣言,说我早就与你有私,收了你多少聘礼,还说我半夜偷偷摸去你家肉铺!那些话像烂泥似的泼在我身上,我出门买米都要被人戳脊梁骨,连相熟的街坊都躲着我走!你毁我名节,断我姻缘,让我全家蒙羞,羞于见人!”
她猛地直起身,一脚踹在李二胸口,恨声道: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女子要守着这些规矩,忍辱负重地活着,你却能这般肆意妄为,平白伤害我们?就因为你是男子,就能胡作非为而不受指责吗?我今日便要让你尝尝,被人践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没错,你娘死前那几日,是我们故意去跟她说的!我们扮成走街串巷的货郎媳妇,借着卖针线的由头进了你家,凑在你娘耳边说你的不是,说你拿着她给的本钱去赌坊输了个精光,还偷了巷尾张大爷的银壶抵账;说你在肉铺里掺病死猪肉,被人找上门还动手打人;说你早就盼着她死,好把她那点养老钱全拿过来,娶王氏做填房!”
她走到李二面前,蹲下身,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我们原是想让她看清楚你的真面目,让她收回给你的钱,好好管教你一番,没成想……没成想你心狠到这般地步,竟为了掩盖罪行,假扮成流寇,亲手杀了生你养你的亲娘!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你娘临死前,早就认出你了!”
死死盯着李二的眼睛继续道:
“你以为她没认出你?她起初挣扎,是以为遇了贼,可看清是你时,立刻就不动了,她是怕伤着你啊!我后来去柴房看到她时,她的眼角还挂着泪,手里攥着的,是你最爱的糖糕!哈哈哈哈……她到死都念着你的好,你却把她亲手送进了地狱!”
王氏走到地窖口,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回头时脸上已换了副惊恐的神情:
“时辰差不多了。天亮之后,官府就会发下海捕文书通缉你,通缉令上会写,你不仅弑母,还因欲对我不轨不成,杀了劝阻你的街坊,而我,是唯一的目击者。”
她踢了踢李二的腿:
“我会把你方才说的那些混账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官府,告诉所有街坊!到时候,你就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逆子凶徒,遭天下人唾骂,死后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连祖宗祠堂都进不去!”
“正午后,你会被重新回到大理寺被问斩。放心,不会流很多血的,只是断头而已。”
林芙蓉将剔骨刀扔在地上,刀身沾着的血滴在泥水里,晕开一小片暗红。
三个女子整理好斗篷,转身往地窖外走,身后,是李二越来越微弱的喘息声,和油盏“噼啪”燃烧的轻响,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窖里,渐渐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