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刃谷中,两千新锐虽列队而立,却难掩几分躁动。目光聚焦于台上面覆玄铁恶鬼面甲的身影,好奇与怀疑交织。
“本官,乃此间总训导。”她的声音冷硬,不带丝毫情绪,“入此谷,忘尔等过往,唯记编号与服从。”
“今日,考校根骨。”她指向场边沙袋,“负此十斤沙囊,沿谷奔行,至日落鼓响为止。”
十斤?不少士卒嘴角甚至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军中健儿,谁还负不起十斤?这女教习,怕是没见过真阵仗。
“开始!”
令出,她率先负囊跃下,步伐沉稳,速度却并不惊人。
“嘿,瞧她的!”几个性情骄悍的刺头互相使了个眼色,发一声喊,瞬间发力猛冲,轻易便超过了教习,甚至故意从她身旁掠过,带起尘土,回头投去挑衅的目光。
有人带头,更多好胜之心被激起,大批士卒嗷嗷叫着超了过去,仿佛这不是训练,而是一场竞速。楚风微微皱眉,未随大流,只是稳住呼吸,缀在教习身后不远不近处。
教习对超越她的人群视若无睹,对那挑衅目光更无反应,依旧保持着那稳定得近乎枯燥的节奏,一步,一步,向前奔跑。
起初,冲在前面的人还意气风发,谈笑风生,将那玄色身影远远抛在身后。
然而,十里过后,山坡的陡峭、日头的毒辣开始发威。汗水迷眼,喘息加重,步伐不再轻快。那十斤沙袋,仿佛变得越来越沉。
二十里后,队伍早已拉散。先前冲最猛的几人,已是面色发白,速度大减,被后来者陆续超越。而那道玄色身影,依旧保持着最初的节奏,不知何时已稳稳跑在了队伍中前部,并且,开始一个一个地超越那些力竭慢下的人。
三十里……四十里……
山谷中只剩沉重如风箱的喘息和脚步拖沓的声音。不断有人瘫倒在路边,呕吐,抽搐,再也站不起来。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仿佛不知疲倦的教习,依旧匀速地跑过一圈又一圈。
楚风感到双腿如同灌铅,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胸腔,但他死死咬着牙,目光锁定前方背影,模仿着她的频率,这是他唯一能坚持下去的方式。
当日落西山,收兵鼓声沉重响起时,还在移动的人已寥寥无几。
教习恰好完成又一圈,停在起点。她解下沙袋,气息仅是微促,额际略有薄汗。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后零星几个挣扎着跑过终点便轰然倒地、如同烂泥般的士卒,以及更远处那些早已放弃、勉强站立却面色如土的掉队者。
山谷死寂,唯有痛苦的喘息。
教习冰冷的目光先扫过那些倒地不起的人,声音刻薄如刀:
“废物。十斤沙袋,几十里路,便成了这般死狗模样?敌军铁骑冲阵时,尔等便是第一堆肉泥!”
这话如同鞭子,抽得那些倒地者羞愧难当,却连抬头的气力都没有。
旋即,她的目光转向场边——那里还顽强站立着寥寥数人,包括几乎虚脱却仍凭意志力撑着自己不倒的楚风。他们同样疲惫欲死,浑身湿透,却到底没有瘫下去。
教习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一瞬,冷硬的声音似乎没有半分缓和,却吐出了截然不同的字眼:
“你们几个,今晚,吃肉。”
说罢,再无多言,转身便走。
那寥寥无几站着的士卒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涌上心头,几乎要冲散那极致的疲惫!肉!他们做到了!
而地上那些倒下的人,眼中瞬间爆发出无尽的悔恨与羡慕。
楚风用力吞咽着干渴的喉咙,看着那冷酷的背影消失。这第一课,关于耐力,关于坚持,关于服从,更关于……奖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