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倾云从容步出松鹤堂,将一室的压抑与难堪关在身后。阳光洒落庭院,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方才那场基于偏见的指责,虽被她轻易化解,却依旧让人心头发冷。
“小姐,您没事吧?”云芷担忧地看着她,小声问道。
“无妨。”楚倾云微微摇头,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回倾云阁。”
主仆二人刚回到院中不久,便有前院的小厮来报:“大小姐,老爷回府了,请您去书房一趟。”
楚倾云眸光微动,心知父亲定然已知晓了松鹤堂发生的事。她整理了一下仪容,起身前往书房。
书房内,楚巍然负手立于窗前,身姿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刚毅的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有关切,有愧疚,也有审视。
“云儿,来了。”他声音低沉,“坐吧。”
“父亲。”楚倾云依言坐下,姿态沉静。
楚巍然看着她,这个女儿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陌生而强大,那份在松鹤堂面对祖母责难时的冷静与犀利,绝非往日那个会扑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女儿能有。
“松鹤堂的事,为父听说了。”楚巍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歉意,“让你受委屈了。你祖母她……年纪大了,有时难免糊涂偏心,林氏又在一旁挑唆……”
“父亲言重了。”楚倾云平静地打断他,“祖母是长辈,训诫几句也是应当。只是女儿愚钝,不知‘纵容庶妹算计嫡姐、事发后反诬受害者’是何道理,故而辩解了几句。若言语间有冲撞祖母之处,还请父亲恕罪。”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是非曲直,又守住了晚辈的礼节,将问题抛回给了楚巍然。
楚巍然一噎,心中更是愧疚。他何尝不知道是自己母亲无理取闹?但那是他的生母,孝道如山,他无法过多指责。
“此事你无错。”楚巍然最终叹了口气,明确表态,“为父已下令,林氏禁足落霞苑,无令不得出。府中中馈暂由为信任的嬷嬷掌管。日后你祖母那边……若再有无理要求,你可不必理会,一切有为父为你做主。”
这是他作为父亲和家主,此刻能给出的最明确的维护。
“谢父亲。”楚倾云微微颔首,对父亲的关爱很是欣慰,恍惚间想起现代的父亲,她沉吟片刻强压下对父亲的思念情绪,抬眸看向楚巍然,问出了更关心的问题:“父亲,朝堂之上,情况如何?”
见她如此快地就将后宅琐事抛开,切入正题,楚巍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面色一肃,道:“为父的奏表已呈送御前。陛下虽未当场发作,但显然已动怒。落鹰峡大捷的消息也已公布,陛下龙颜大悦,在金銮殿上当众嘉奖了宸王,也……提到了你‘临危献计,助斩敌酋’之功。”
楚倾云心中了然,这是皇帝在释放信号,也是在对楚家进行安抚和补偿。
“太子呢?”她直接问道。
“罚抄《祖训》加倍,禁足期延长。坤宁宫那位,今日也称病未出。”楚巍然语气低沉,“表面看,是我们占了上风。但云儿,切不可掉以轻心。太子根基深厚,皇后母族势力庞大,此次受挫,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刻的平静,只怕是暴风雨的前兆。”
楚倾云点头:“女儿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女儿如今被陛下亲口嘉奖,看似风光,实则也已成了众矢之的。”
“你明白就好。”楚巍然看着女儿冷静自持的模样,心中既欣慰又心疼,“如今你已卷入这漩涡中心,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不过也不必过于忧惧,为父还在,楚家还在,便是你最大的后盾。”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楚倾云应道。她沉吟片刻,忽然道:“父亲,女儿有一不情之请。”
“你说。”
“女儿想去京郊的慈安寺小住几日,一则为您和边关将士祈福,二则……北境旧伤似乎有些反复,也想寻个清净地方好好调养一番。”楚倾云给出了一个无可指责的理由。
楚巍然立刻听懂了女儿的弦外之音。眼下府中因老夫人和林姨娘,气氛尴尬,出去避一避是好事。而去寺庙祈福、养病,更是符合她如今“功臣”和“孝女”身份的行为,谁也挑不出错处。更重要的是,离了府邸众人的视线,或许更方便她做一些事情。
“好。”楚巍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为父多派一队护卫给你。慈安寺的主持与为父有旧,会照应你的。”
“谢父亲。”
又交谈了几句朝中局势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后,楚倾云便起身告辞。
看着女儿离去时挺拔却单薄的背影,楚巍然心中百感交集。这个女儿,已然不需要他时刻护在羽翼之下,她有了自己的锋芒和谋略。
而此刻,松鹤堂内,听完心腹嬷嬷汇报完楚巍然对楚倾云的维护以及对林姨娘的处罚后,老夫人气得晚饭都没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独自生着闷气。林姨娘在落霞苑中更是摔碎了无数瓷器,对楚倾云的怨恨达到了顶点。
将军府内的暗流,并未因楚倾云的暂时胜利而平息,反而在看不见的地方,更加汹涌地流动起来。
楚倾云回到倾云阁,立刻吩咐云芷:“收拾行装,我们明日一早就去慈安寺。”
她需要暂时跳出这令人窒息的宅院,更需要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去接触外界,布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