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峡一役,西戎五千精锐近乎全军覆没,主将赫连勃勃重伤遁逃。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西境,更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向大周京城与西戎王庭。
大周军营士气空前高涨,“安平县主”之名被将士们敬若神明。而西戎王庭,则是一片震怒与骇然。
西戎王年老体衰,此番损失让其又惊又怒,卧床不起。朝政暂由几位皇子和权臣把持。其中,三皇子赫连勃勃一系势力大损,而一向与三皇子不睦、且以心思缜密、深藏不露着称的二皇子赫连铮,却从中看到了不同的东西。
“楚倾云……”华丽的王帐内,赫连铮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看着手中那份语焉不详却重点描述了周军拥有“雷霆之威”与新式破甲弩的战报,唇角勾起一抹极感兴趣的笑容,“一个女子,竟能左右战局,让本王的蠢弟弟栽如此大的跟头?有趣,当真有趣。”
他原本对所谓“女医官”、“女谋士”之说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周人夸大其词或是裴衔为自己脸上贴金的手段。但落鹰峡的惨败是实实在在的,这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
“能造出如此利器,还能临阵指挥……本王倒要亲眼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赫连铮眼中闪过狩猎般的光芒,“或许……能为我西戎所用?若不能……便毁了。”
他生性自负,又极富冒险精神,当即决定亲自前往边境一探究竟。他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几名绝对心腹的死士,伪装成商队,潜入大周境内。
与此同时,大周军营在经历大战后,进入了紧张的休整和戒备阶段。楚倾云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伤兵营需要她,新式弩箭的维护和“惊雷子”的保管也需要她过问。
这日,一队外出巡逻的周军士兵在距离大营数十里外的一处戈壁滩,发现了几具被风沙半掩的西戎散兵尸体,以及一个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穿着破烂周人服饰的年轻男子。他身边还散落着一个被砸坏的药箱和几包常见的药材。
“像是被西戎溃兵劫掠杀害的药商……就他一个还吊着口气。”巡逻队长检查后道,“看着怪可怜的,抬回去看看县主还能不能救吧。”
士兵们将这名重伤的“药商”抬回了大营,直接送去了伤兵营。
楚倾云刚为一名士兵换完药,听闻又送来一个重伤者,便立刻过来查看。
只见那人躺在简易担架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身上多处刀伤,最深的一处在肩胛,几乎见骨,流血过多已陷入昏迷。但即便昏迷,其眉宇间依稀可见一丝不同于寻常商贾的清贵之气,只是被狼狈和血污掩盖了。
楚倾云并未多想,战争面前,生命平等。她立刻蹲下身,仔细检查他的伤势。
“伤口多是西戎弯刀所致,失血过多,伴有严重脱水。”她冷静地判断,立刻吩咐助手,“准备清水,金疮药,还有我配的消炎粉。打一盆温水来,先清理伤口。”
她亲自上手,动作熟练而轻柔地剪开他染血的衣物,用温水小心地擦拭伤口周围的污垢。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的皮肤时,那昏迷中的男子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纳米传感器悄然扫描,反馈回的数据显示此人身体底子极好,肌肉线条流畅,绝非普通药商所能有,且体内似乎还有一种极微弱的、不易察觉的异样毒素残留(赫连铮为了伪装逼真,对自己也用了些西戎特有的麻痹性草药,剂量控制得极精准)。
楚倾云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伤者情况危急,容不得她细想。她专注于清创、缝合、上药、包扎,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在她专注于缝合那道最深伤口时,那名“药商”的长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眸,带着刚刚醒来的迷茫,随即很快转为锐利和警惕,但在看清眼前之人时,那锐利瞬间被巨大的惊艳和愕然所取代!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清丽绝伦的侧脸,肌肤如玉,在营帐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自带柔光。她微微抿着唇,神情专注至极,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美好的阴影。一双清冷剔透的眸子,正认真地盯着他肩胛的伤口,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艺术品。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苦的药香,却奇异地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赫连铮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西戎的女子多为热情泼辣或温顺依附,而大周京城的贵女他又见过不少,多是矫揉造作或刻板无趣。从未有人像眼前这名女子一样,将清冷疏离与专注仁心如此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仿佛雪山之巅最纯净的莲花,又带着能抚平一切创伤的温柔力量。
他几乎一瞬间就肯定了——这就是那个让赫连勃勃惨败的楚倾云!唯有这样的女子,才能拥有那般惊人的智慧与能力!
楚倾云察觉到他的注视,手中动作未停,只淡淡开口,声音清越如泉:“你醒了?伤势很重,莫要乱动。”
她的声音将赫连铮从失神中拉回。他立刻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换上劫后余生的惊恐与感激,声音虚弱而沙哑:“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在下姓穆,单名一个铮字,是……是往来边境的药商,不幸遭遇西戎溃兵……”
“嗯。”楚倾云并未多问,包扎好最后一处伤口,站起身,“你失血过多,需好生静养。这里是大周军营,很安全。”她交代完,便转身去照料其他伤兵,并没有在他身上多投注一分注意力。
赫连铮躺在那里,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穿梭于伤患之间,对待每一个士兵都那般耐心细致,心中那股奇异的感觉愈发强烈。好奇、欣赏、以及一种强烈的、想要征服和占有的欲望,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疯长。
他原本的计划是探查清楚后就离开,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如此有趣又绝色的女子,他怎能轻易放过?装成重伤未愈的药商赖在她身边,既能近距离观察她、了解她,或许还能探听到那些厉害武器的秘密,甚至……俘获她的芳心。
一场精心策划的伪装与潜伏,就此展开。狼,披上了羊皮,潜入了救赎他的医者身边。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自以为完美的伪装,从一开始,就已引起了楚倾云那超越常人的警惕。纳米传感器反馈的异常数据,像一根微小的刺,扎在了楚倾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