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裴子绗的谋划并非始于今。早在裴衔与楚倾云离京奔赴西境不久,他便已通过母妃贤妃的隐秘渠道,向远在南诏国的表兄——南诏大皇子段凌峰送了一封密信。
信中,他并未直言任何计划,只是以“忧心国事”为名,大肆渲染了楚倾云的“天工”之能,称其技艺“近乎妖魅”,得之可得天下利器;又“不经意”地提及宸王裴衔对其如何珍视,两人感情甚笃,若真让其结合,大周皇室得此强助,恐未来格局大变,周边邻国皆要仰其鼻息。最后,他以感慨的语气写道,若此时能有外力介入,打破此二人之间的紧密联系,或于许多人皆为幸事。
这封信,通篇皆是“担忧”与“感慨”,未提任何具体要求,却像一颗精心包藏的毒种,投向了段凌峰那片充满野心的土壤。
裴子绗深知,他那表兄绝非安分守己之辈,且南诏国虽称臣,却从未真正甘心居于人下。收到这样的信息,段凌峰必然会顺着自己的利益和野心去解读,并采取行动。而他裴子绗,只需静观其变,甚至无需再与南诏有更多明确联络,便能坐收渔利。
果然,今日他刚回府,心腹便来密报:南诏大皇子段凌峰已亲自带队,以其妹灵犀公主为首,组织了一个规模不小的使团,正式入境大周,打着“恭贺大周平定西戎”的旗号,正朝京城而来。
裴子绗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阴冷笑容。
“恭贺?怕是来添堵的吧。”他低声自语,“段凌峰啊段凌峰,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带着公主来……真是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段凌峰的算计:借着恭贺之名,带上适婚的公主,若能以“两国联姻,巩固邦交”为由,将公主塞给风头最盛的宸王裴衔,无论成败,都能极大地恶心和打击裴衔与楚倾云。若成,则南诏与大周最强皇子联姻,获利巨大;若败,也能挑拨离间,制造矛盾。这对段凌峰而言,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而这一切,正完美契合了他裴子绗借刀杀人的初衷。他甚至不需要知道段凌峰是否还有更深层的目的(比如窥伺楚倾云本身),只要南诏使团到来,提出和亲,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一半。
“三皇兄,看你如何应对这份‘贺礼’。”裴子绗志得意满,觉得自己下了一步妙棋。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楚倾云也收到了来自不同渠道的密报。
马车内,她看着纸条上关于南诏使团及其主要成员的信息,秀眉微蹙,随即缓缓舒展开,唇角泛起一丝了然又带着些许冷意的弧度。
“南诏大皇子段凌峰……灵犀公主……在这个节骨眼上,以恭贺为名前来……”她轻声沉吟,脑中飞速将信息与裴子绗及其母妃贤妃(南诏出身)的背景联系了起来。
“小姐,此事恐怕与四皇子脱不了干系。”影在一旁低声道,眼中含有警惕。
“十有八九。”楚倾云颔首,“他想借南诏这把刀,来搅乱这池水。而这位南诏大皇子,想必也是顺水推舟,自有他的算计。”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带着公主来,目标很可能是王爷。想用和亲来制造麻烦。”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也好。正好‘天工院’筹建,诸多项目需大量稀有材料,其中几样,似乎南诏深山之中颇有出产……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交易渠道和筹码。”
影微微一怔:“小姐的意思是?”
“人家送上门来的‘机会’,岂能不好好利用?”楚倾云眼眸中闪烁着睿智而狡黠的光芒,“他想搅局,我想做生意。看看最后,是谁利用了谁吧。”
“影,”她吩咐道,“让我们的人,仔细留意南诏使团的动向,特别是这位大皇子的喜好和真实意图。或许,我们可以为他‘量身定制’一些他无法拒绝的‘合作’提案。”
“是!”影立刻领命。
楚倾云望向窗外,神色从容。裴子绗想引狼入室,南诏大皇子想火中取栗?却不知她早已不是那个会被动接招的深闺女子。她想看看,这把被借来的“刀”,最后究竟会斩向谁。
这场突如其来的“恭贺”,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