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暂缓婚期”的旨意,如同一道无形的界限,将原本汹涌的波涛暂时约束在了堤岸之内。京城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暗地里的较量,却转向了更深、更隐蔽的层面。
天工院深处,灯火彻夜不明。
楚倾云将外界纷扰彻底隔绝,全身心投入到“神机弩”的最终调试与“惠民渠”工程的精细规划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时代,唯有实打实的功绩和不可替代的价值,才是最坚固的盾牌和最锋利的矛。皇帝需要时间,她就用成果来为这份“时间”增加重量。她召集核心工匠,将现代工程力学原理融入弩机设计,力求在射程、精准度和便携性上实现突破;对于水利工程,她更是亲自勘察图纸,计算水流数据,务求工程能惠及更广阔的农田。她的沉静与专注,无形中稳定了天工院的人心,也让暗中关注她动向的某些人,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宸王府内,裴衔亦未坐等。
他深知“暂缓”二字背后的风险。一方面,他加强了与军中嫡系将领的联系,以例行操演、边境巡防为名,悄然强化着京畿和南部边境的军备,既为防范南诏可能的异动,也是一种无声的威慑。另一方面,他动用了麾下最精锐的暗卫,严密监控南诏使团的一举一动,以及四皇子府和景阳宫的动向。他要知道,他的对手下一步会做什么。同时他与远楚倾云,共同商讨“军械改良”前往天工院,或是以护卫之名派玄风带人加强天工院的警戒,其维护之意,昭然若揭。这种沉稳而有力的应对,让一些观望的朝臣心中渐渐有了偏向。
南诏使馆,段凌风按捺着性子,却并非无所作为。
他接受了“暂缓”的现实,但并未放弃。他改变了策略,不再高调施压,而是转而频繁出入大周权贵的各种宴会诗会,以其皇子的身份和豪爽又不失精明的作风,结交人脉,潜移默化地宣扬南诏的“友好”与“实力”,试图从大周内部寻找突破口。同时,他派人四处搜集楚倾云过往的一切信息,包括她曾在西州与赫连勃勃部交手、在祁邶之战的献策等细节,试图从中找到可资利用的弱点或可供歪曲的“证据”。他就像一头潜伏的猎豹,在等待最佳的出击时机。
景阳宫与四皇子府,阴谋在暗夜里滋生。
贤妃和裴子绗对“暂缓”的结果并不满意,他们的目标是彻底摧毁这桩婚事。贤妃利用掌管部分宫务之便,巧妙地在宫中散播着一些流言蜚语,诸如“天工夫人命格太硬,克夫家运”、“女子过于强势,非国家之福”等,目标直指那些信奉传统观念的王公贵族和内命妇。裴子绗则与其党羽密谋,试图在吏部考核或地方政务中寻找甚至制造与楚倾云相关(如天工院下属、曾受其恩惠的官员)的错处,进行弹劾,企图一点点磨损楚倾云的声望和皇帝对她的信任。
然而,就在这看似僵持的局面下,转机悄然来临。
十日后,楚倾云主导改良的“神机弩”在皇家猎场进行秘密试射。其惊人的射程、强大的穿透力以及远超现役任何弩箭的射击稳定性,让在场的皇帝和几位心腹重臣大为震撼。尤其是当得知此弩关键部件采用了新的流水线制作法,成本得以控制,有望大规模列装边军时,皇帝久久凝视着那架黝黑的弩机,眼中精光闪烁。
几乎同时,“惠民渠”工程的详细方案与预期效益评估图册呈送御前。图表清晰地显示,此渠若成,将灌溉万顷良田,使数郡之地再无旱涝之忧,岁入粮赋可增两成以上。这份沉甸甸的实绩,与南诏那份空泛的“国母”承诺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皇帝没有立刻表态,但当他再次看向南方时,目光中的犹豫已消散大半。他需要的“时间”,楚倾云用最短的时间,给了他最有力的答案。
楚倾云用实力,悄然撬动了僵局的天平。她知道,这还不够,但这无疑是一个坚实的开始。下一波风浪来临之前,她必须让自己和天工院,变得更加强大,更加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