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罕伏在马背上,感受着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却吹不散那浸入骨髓的寒意与身后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他不敢回头,拼命抽打着坐骑,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楚倾云那冰冷的话语和家人惊恐的面容。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回到王都!完成那个可怕女人交代的任务!
当他衣衫褴褛、满身尘土,如同丧家之犬般冲入西云王都,直奔皇宫时,立刻引起了骚动。守宫门的侍卫认出他是随岩罕将军出征的副将,见他如此狼狈独自归来,心知不妙,不敢怠慢,连忙层层通传。
正值隆多强打精神,召集众臣商议如何应对当前危局之时。朝堂之上,虽然主战派因岩罕大败的消息尚未传回而暂时维持着表面声势,但一种无形的恐慌已然在弥漫。
“报——!” 内侍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大殿中虚伪的平静,“墓罕副将求见!言有紧急军情禀报!”
隆多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岩罕出征才几日?墓罕怎会独自回来?还如此狼狈?
“快宣!”
在满朝文武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墓罕连滚带爬地冲入大殿,他甚至来不及整理仪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连日的奔波而嘶哑变形:
“陛下!陛下!完了!全完了!”
他这凄厉的哭嚎,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到底怎么回事?岩罕呢?三万铁骑呢?” 隆多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墓罕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泥土、泪水和绝望,他用一种近乎癫狂的语调,开始了他的“如实”禀报:
“陛下!周军……周军不是人!他们是山鬼!是恶魔!” 他挥舞着手臂,仿佛要驱散脑海中的恐怖景象,“我们刚进铁牛岭前的谷地,就中了埋伏!天上地下,到处都是他们的妖法!会爆炸的铁疙瘩从土里钻出来!两侧山坡上,他们拿着一种短铁棍,隔着一里多,就能喷火杀人!看不见火星,听不见弓弦响,我们的兄弟就成片成片地倒下!岩罕将军……将军他勇猛冲锋,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可……可刚举起刀,就被……就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东西打穿了胸膛!连人带马……就那么……没了啊!”
他声泪俱下,将战场描绘得如同修罗地狱,极力渲染周军火器的神秘与恐怖,以及西云军队的无力与悲惨。
“他们的攻击专打将领!凡是骑马的,穿好盔甲的,喊话指挥的,都活不过片刻!我们想冲,冲不过去!想撤,退路被炸断了!兄弟们像被割的麦子一样倒下……血……到处都是血……” 墓罕浑身发抖,涕泪横流,“最后……最后活下来的,都……都投降了!周军说了,投降不杀……不投降的,全都……全都死了!三万兄弟啊……就……就剩下末将一个人逃回来报信啊!”
他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将失败的责任完全推给了周军“不可抗力”的妖法,并将自己的逃生归咎于“奉命报信”和对方的“网开一面”。
整个西云朝堂,死一般的寂静。
先前还叫嚣着主战的将领们,个个面如土色,冷汗涔涔。他们可以想象战场残酷,却无法想象竟是这般超越认知的、单方面的屠杀!隔着一里地就能精准狙杀将领?专打指挥层?这是何等恐怖的战力?
丞相依努等主和派,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如此详尽的惨状,仍是骇得手脚冰凉,看向隆多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忧虑与劝诫。
兵部尚书岩勐,听到侄儿岩罕如此凄惨的死状,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那满腔的主战热血,瞬间被这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隆多僵立在龙椅前,听着墓罕那带着哭腔的、一遍遍重复的恐怖描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冰凉麻木。他最后的希望,西云最精锐的三万铁骑,竟然……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近乎儿戏地被摧毁了?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妖……妖女……楚倾云……”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身体晃了晃,颓然跌坐回龙椅,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墓罕成功的,甚至超额完成了楚倾云交给他的任务。他带回来的不仅是战败的消息,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西云朝廷抵抗意志的彻底崩塌。
而就在西云朝堂被这“丧钟”般的战报震得魂飞魄散之际,潜伏在王都的胥锋手下幽影卫,如同暗夜中的阴影,开始了更加活跃的行动。散播谣言,接触动摇的官员,收集情报……在一片恐慌的土壤上,他们的工作,变得前所未有的顺利。
楚倾云的攻心之策,初见成效。西云这棵大树,内部已然被蛀空,只待最后一阵风来,便会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