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的空气,在段承佑那句“你知道该怎么做”之后,彻底凝固了。
暗卫都督阎罗深深俯首,阴影遮住了他脸上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只有那一声低沉如铁石交击的回应:“臣,明白。”
杨廷安与木擎两位大臣,纵然是见惯了风浪,此刻也不由得心底生寒。他们明白,陛下这是做出了最无情,也最符合帝王逻辑的选择——为了南诏国体的存续,牺牲大皇子与公主。他们不敢多言,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都退下吧,依计行事。”段承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挥了挥手。
三人无声行礼,悄然而退,密道的石门再次合拢,御书房内只剩下段承佑一人,以及那跳动的、仿佛带着血腥气的烛火。
段承佑瘫坐在龙椅上,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覆住自己的脸。虎毒尚不食子,可他今日,却亲自下达了可能终结自己儿女性命的指令。灵犀的娇憨,凌风年少时的聪颖……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最终都被铁牛岭的炮火和楚倾云那冷冽的目光击得粉碎。
“莫怪父皇……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不识时务,不懂隐忍,为南诏招来这滔天大祸……”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但那声音中的痛苦却无法掩饰。
良久,他放下手,眼中已只剩下帝王的冰冷和决绝。他不能犹豫,南诏等不起。
他轻轻敲了敲御案的一个隐秘机关。片刻后,一道如同融入阴影本身的高大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书房中央。他身着玄色劲装,面容普通,毫无特点,是那种落入人海便再难寻见的模样。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万年寒冰,不带丝毫人类情感。
这便是直属于皇帝,连阎罗都无权直接调动的最后力量——“影”中的佼佼者,木青。
“木青,”段承佑看着下方的男子,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严冬更冷,“你即刻出发,潜入西云。”
“任务目标:段凌风,段灵犀。”他念出自己儿女的名字,没有丝毫波动,“若他们有能力自行逃脱,或隐匿行踪,便不必现身。若……若他们愚不可及,即将落入楚倾云‘幽影卫’之手,无法挽回……”
段承佑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语气却斩钉截铁:“即刻清除,不留活口,不得留下任何与我南诏皇室有关的痕迹。绝不能让他们成为楚倾云用来勒索、羞辱南诏的工具!明白吗?”
名为木青的男子,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听到的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代号。他单膝跪地,低头领命,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
“影,领命。”
没有多余一个字,他身形微动,便已从御书房内消失,如同鬼魅融于夜色。
段承佑望着木青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他知道,自己亲手放出了一把最锋锐也最无情的刀,去斩断可能蔓延至整个南诏的祸根。此举无异于剜心剔骨,但作为南诏的皇帝,他别无选择。
“凌风,灵犀……若你们在天有灵,要恨,就恨为父是这南诏之主吧……”
他低声呢喃,最终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一场来自父皇的、冰冷无情的暗杀,已然启动,目标直指他那仍在西云试图挣扎求存的一双儿女。
而此刻的西云,风雨飘摇,楚倾云的天罗地网正在收紧。段凌风和段灵犀尚不知,他们不仅要面对外部强大的敌人,还要提防来自背后、来自亲生父亲的致命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