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浓浓的倦意如潮水般向楚倾云袭来。她强撑着洗漱完毕,几乎是头一沾到柔软的枕头,意识便迅速沉入了黑暗之中。
然而,这睡眠并不安宁。
她的灵魂仿佛被抽离,穿越了无尽的时空迷雾,眼前骤然一亮,竟是熟悉的景象——现代都市!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空气中弥漫着汽油与尘埃的味道。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茫然四顾,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
“我……我怎么回来了?”她低头看着自己,还是那身古代的寝衣,与周围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的身影映入眼帘——是爸爸!他穿着一身略显旧的夹克,手里提着公文包,正穿过马路,背影依旧挺拔,只是那曾经乌黑的头发,竟已花白了大半。
“爸!爸爸!”楚倾云激动得无以复加,用尽全身力气呼喊,拔腿就想追上去。可无论她怎么喊,声音都像是被无形的屏障吞噬,爸爸毫无所觉,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
她拼命地想跑,双腿却如同灌了铅,怎么也追不上。巨大的无助和绝望攫住了她。
“不……我不能回来!裴衔……璟儿、玥儿还在等我!”她猛地想起大周的一切,想起那双嗷嗷待哺的儿女,想起那个与她并肩而立的冷峻夫君。如果她回来了,他们怎么办?孩子们还那么小,没有娘亲该怎么办?裴衔他……
一想到此,她心如刀绞,泪水汹涌而出。她像个迷路的孩子,站在陌生的街头,对着父亲远去的方向,失声痛哭,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灵魂都哭出来。
“倾云……倾云!”
就在她陷入无边黑暗与绝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焦急而熟悉的声音,如同利剑般穿透了层层梦魇,隐隐约约传入她耳中。是裴衔!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想回应,眼前却依旧是一片模糊的黑暗,只有那呼唤声越来越清晰。
现实中,裴衔在书房处理完紧急公务回到卧房,便看到楚倾云蜷缩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畔,嘴里还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她身体微微发抖,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倾云!”裴衔心中一紧,快步走到床边,俯身轻唤她的名字,见她毫无反应,依旧深陷梦魇,情急之下,他伸出双手,握住她冰凉且微微颤抖的肩膀,稍稍用力将她从床上扶起,拥入自己怀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倾云,醒醒!”
骤然落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那熟悉的气息和有力的臂膀,终于将楚倾云从可怕的梦境深渊里彻底拉了回来。她猛地睁开眼,眼前是裴衔写满担忧的俊颜,烛光下,他的轮廓清晰而真实。
“裴……裴衔……”她声音沙哑,带着未散的哭腔,确认般地唤了一声。
“是我,我在。”裴衔紧紧抱着她,感受到她浑身冰凉且被冷汗浸湿的寝衣,心中又疼又急,“做噩梦了?”
楚倾云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双手死死攥住他胸前的衣襟,身体还在后怕般地微微发抖。那个梦太真实了,失去一切的恐惧感依旧萦绕在心头。
“我……我梦见……我回去了……看见爸爸了,可他听不见我说话……我找不到你们了……孩子……”她语无伦次,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诉说,滚烫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肌肤。
裴衔完全明白她口中的“回去”和“爸爸”具体指向何处,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此刻巨大的恐惧与悲伤。他收紧了手臂,用自己滚烫的体温温暖她冰凉的身体,大手在她背后一遍遍安抚地轻拍,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坚定地响起:
“别怕,只是梦。你看,我在这里,璟儿和玥儿也在隔壁安睡。你哪里也没去,你就在我身边,在我们家里。”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没有人能把你从我和孩子身边带走,无论哪里,都不行。”
在他一遍遍的安抚和真实温暖的怀抱中,楚倾云狂跳的心率渐渐平复,身体的颤抖也慢慢止息。梦境的残影逐渐褪去,现实的温暖将她牢牢包裹。她深吸一口气,鼻尖全是裴衔身上令人心安的味道。
是啊,只是梦。她在这里,有他,有孩子,有这个需要她、也深深羁绊着她的世界。那个遥远的现代,或许终究成了回不去的故乡,而这里,才是她真实的、扎根生长的现在。
“嗯……”她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手臂环住他的腰,将自己更紧地贴向他,寻求着更多的心安与慰藉。
裴衔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拥着她,如同守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烛火噼啪,映照着相拥的两人,将噩梦带来的阴影驱散,只留下满室的静谧与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