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洗去了数月来的风尘与屈辱,换上细棉布制成的干净衣袍,一碗热腾腾的参汤下肚,段凌风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灵犀——如今需唤她瑖彩蝶,在安神汤药的作用下,于内间沉睡了,只是眉心依旧紧蹙。
段凌风毫无睡意,眸中精光内蕴。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垂手恭立、心神不宁的绸缎庄掌柜周康。
“周掌柜,”段凌风声音平稳,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将我们在东煌京都的所有产业、库藏现银、以及能快速调动的资源,详细报来,不得有任何隐瞒。”
周康深吸一口气,深知此事关乎身家性命,躬身禀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回禀公子,明面上,我们有‘南记绸缎庄’、城南的‘玲珑阁’玉器宝石、城西的‘顺风车马行’,以及码头三处货仓。但这些都是冰山一角。”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得益于故国独有的矿产和渠道,我们实际上控制着东煌京都近三成的高端玉石供应,四成以上的南境稀有香料贸易,并且……暗中与几位东煌的军需官有往来,提供部分精铁和皮革。这些年积累的财富,远超账目所示。”
段凌风眼神微凝,示意他继续说。
“目前各处账房能随时调动的现银,约有一百二十万两。若算上库藏的高价值玉料、尚未交割的香料契约,以及那些……不便明言的库存,短期能动用的资源,折合现银当在三百万两以上。”周康报出这个数字时,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这是一笔足以支撑一场小型战争,或者扶植一方势力的巨款。
三百万两! 段凌风心中巨震,面上却愈发沉静。南诏在此地的经营,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广。这不再是简单的据点,而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商业与情报网络,一张巨大的底牌。
他指尖轻叩桌面,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从即日起,所有产业,无论明暗,由我直接掌控。送往南诏的款项,照旧,但数额需由我核定。以往送多少?”
“以往……每年大约送去五十万两左右,主要是玉器和香料的利润。”周康答道。
“今后,每年只送二十万两。理由嘛……”段凌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就说东煌朝廷近来查验严苛,生意难做,利润大幅缩减。大部分资金,必须留在东煌,用于……扩展我们的势力。”他强调,“绝非切断来源,而是要让它生出更多的来源。你要明白,唯有我们在此地根基稳固,力量强大,才能真正在必要时,成为故国的奥援,而非累赘。”
周康先是愕然,随即恍然。殿下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既维持了与南诏表面的联系,避免了被国内指责为叛徒的风险,又将绝大部分财力牢牢握在手中,用于自身发展。这比直接切断联系要高明得多,也稳妥得多。
“公子深谋远虑!小人愚钝,险些误了大事!”周康心悦诚服,“只是,国内若派人来查……”
“账目自然会做得漂亮。况且,父皇……他如今的重点不在此处。”段凌风语气淡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那个为了所谓“大局”可以牺牲儿女的父亲,此刻想必正忙于稳固他那摇摇欲坠的权位,只要这边还能输送银钱回去,哪怕少些,他也不会轻易打破这脆弱的平衡,毕竟,彻底逼反他这个手握海外财源的儿子,对南诏并无好处。
“你需牢记,”段凌风目光如炬地盯着周康,“我的身份,绝不可泄露分毫!在外,我只是商人瑖牧,舍妹是瑖彩蝶。我们是因为南诏内乱波及,家业受损,不得不来东煌另谋生路的商贾。尽快办好户籍,再寻一位可靠之人,扮作我等已故父亲的旧友,作为引荐人。”
“是!小人明白!”周康此刻再无犹豫。
在巨额金钱的魔力下,一切手续畅通无阻。“瑖牧”与“瑖彩蝶”的东煌身份很快落实。周康也在京郊寻到一处既隐蔽又方便与城内联系的庄园,规模远超普通农庄,更像是一处低调的农庄。
段凌风没有丝毫耽搁,带着精神稍好的瑖彩蝶和精挑细选的仆从,迅速搬入了庄园,他又吩咐掌柜,找一个靠谱的人做管家,来年开春把农庄周围的土地,种上庄稼达到掩人耳目。
站在庄园的书房里,望着窗外初春的景致,段凌风负手而立。他手中掌握着惊人的财富和一个潜伏于东煌心脏地带的网络。切断?不,他要的是掌控,绝对的掌控。用南诏的资源,滋养他自己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