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风(瑖牧)深知,魏明远那句“好自为之”绝非客套,而是给了他一个舞台,也设下了一道考题。他必须凭借实实在在的功绩,才能真正进入这位摄政王的法眼。
他所在的户部清吏司,主要负责管理部分商贸档案、协助核算漕运、关税等账目,事务繁杂琐碎,油水不多,却也最能接触到东煌经济运行的底层脉络。段凌风每日最早到衙,最晚离开,将那些堆积如山、旁人视为畏途的陈年旧账、零散卷宗,梳理得井井有条。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前世作为皇子接触过的更高层次的财政管理理念,让他在处理这些具体事务时,往往能发现一些被忽略的细节和潜在的关联。
同僚们起初因他与世子魏勋的关系而对他客气中带着疏远,甚至有些嫉妒。但见他毫无骄矜之气,做事勤勉踏实,分配给他的任务总能高效、准确地完成,甚至偶尔还能帮旁人解决一些棘手的核算难题,久而久之,那点疏远便渐渐化为了认可,甚至带上了几分佩服。毕竟,有能力又肯吃苦的上司
然而,段凌风的目标远不止于此。他敏锐地发现,东煌虽商业繁盛,但漕运与关税管理上存在一些积弊。例如,各地上报的漕粮损耗比例不一,且普遍偏高;关税征收中存在一些模糊地带,给了基层税吏盘剥商旅、中饱私囊的空间,也影响了税收效率。
他没有贸然提出改革,那会触动太多人的利益,死得快。他选择了更聪明的方式。在完成本职工作的同时,他利用夜晚时间,秘密整理了一份关于 《漕运损耗稽核与优化建议》 的条陈。他没有空谈理论,而是引用了大量他整理出的历年数据作为支撑,通过横向不同河道、不同时期、纵向同一河道不同管理对比,清晰地指出了损耗异常之处,并提出了几条具体且看似温和的改进建议,比如:统一并细化损耗核定标准,引入第三方(如信誉良好的大商号)参与部分环节的监督,优化漕船调度以减少空载和等待时间等。
这份条陈数据详实,逻辑严密,建议可行性强,且锋芒内敛,并未直接指责任何人,只是就事论事地提出优化方案。他没有通过正式的官方渠道呈递,那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他选择在一个恰当的时机,通过魏勋,将这份条陈“不经意”地呈到了摄政王魏明远的案头。
魏明远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年轻人急于表现。但当他翻开条陈,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的数据对比,以及那几条切中肯綮、老成谋国的建议时,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深知漕运积弊已久,牵涉众多,改革不易。但这份条陈,没有空喊口号,而是用数据说话,提出的建议也极具操作性,显示出了撰写者扎实的功底、敏锐的洞察力和稳健的行事风格。
“这是那瑖牧所写?”魏明远问侍立一旁的魏勋。
“回父王,正是。瑖兄为此熬了好几个通宵,查了数年的旧档呢。”魏勋连忙答道,与有荣焉。
魏明远沉吟片刻,将条陈合上。他没有立刻批示,也没有大肆声张。几天后,几条关于漕运管理的、与段凌风建议精神吻合却更为委婉的指令,从摄政王府发出,下达至户部及漕运相关部门。虽然没有提及瑖牧的名字,但相关领域的官员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改进的要求。
与此同时,段凌风在户部的日子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原本一些对他爱搭不理的司官,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一些核心的、更有价值的账目和议案,也开始偶尔会“流转”到他的案头。他明白,这是摄政王无声的认可和进一步的考验。
段凌风宠辱不惊,依旧每日勤勉办公,对同僚谦和有礼,对上司恭敬有加。但他心中清楚,第一步已经成功迈出。他在摄政王心中,不再仅仅是一个“有点才学、懂得分寸的商人”,而是一个“于经济实务有真才实学、可堪一用”的潜力之才。
他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接下来,他需要等待,也需要创造下一个能让他更进一步的机会。东煌这台精密的权力机器,正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一道更深的门缝。而门后的风景,需要他凭借更大的功绩,才能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