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失去了昨日破晓时的壮丽磅礴,显得有些苍白乏力,它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模糊的光带。房间里,空调送出的恒温微风依旧低吟,本该是宁静的苏醒时刻,却被一阵阵压抑不住、此起彼伏的剧烈咳嗽声彻底打破。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立刻翻身下床,快步走向那张大床。只见被窝里三个小小的隆起都在不安地蠕动,伴随着令人揪心的咳嗽声。
doro蜷缩在被子深处,只露出乱糟糟的金棕色头发,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小小的肺叶咳出来,身体随之剧烈地弓起,发出沉闷的“咳咳…咳咳咳…”声,小脸憋得通红,眼睛都没睁开。
西西侧躺着,紧紧抱着她的橘子娃娃,把脸埋在娃娃身上,试图闷住咳嗽,却只是发出更压抑、更难受的“唔…咳咳…唔…”的声音,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
多肉也醒了,她半靠在枕头上,嫩绿色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琥珀色的眼眸因为咳嗽而泛着生理性的水光,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她努力想忍住,抿着小嘴,但剧烈的痒意还是让她控制不住地爆发出一串急促的、带着哨音的干咳:“咳咳…咳咳咳…”,小脸皱成一团,带着病态的苍白和一丝无助。
“唉……”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担忧瞬间化为现实。走过去,挨个摸了摸她们的额头。还好,都没有发烧,只是额头和手心有些汗津津的温热。但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看着她们蔫蔫的样子,心疼和自责交织在一起。“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昨天玩得太疯,出汗吹风,感冒找上门了吧?”我的声音带着无奈,更多的却是心疼。
“咳咳……墨……难受……”doro终于从被子里钻出来,小脸皱得像个小苦瓜,琥珀色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蒙着一层水汽。
“嗯……喉咙……痒痒的……”西西也抬起头,声音沙哑微弱,黑亮的眼睛也黯淡无光。
多肉没说话,只是又忍不住咳了几声,小手无意识地揪紧了胸前的睡衣布料,眼神里带着病中的脆弱和一点点的委屈。
“好了好了,难受是肯定的。”我放柔了声音,挨个帮她们抚着后背顺气,“光难受可不行,得把感冒这个小坏蛋赶跑!走吧,小病号们,穿上外套,我们得去医院一趟,让医生叔叔阿姨看看,开点药回来吃。”
“医院?!”doro和西西几乎是同时惊叫出声,虽然声音沙哑,但那份惊恐异常清晰。doro立刻像受惊的小刺猬,猛地往后一缩,用被子裹紧了自己,只露出两只惊恐的琥珀色眼睛:“不要!朕不去医院!有……有针!打针好痛!”
西西也吓得小脸更白了,紧紧抱住橘子娃娃,仿佛那是她的盾牌,拼命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嗯……不去……怕打针……痛痛……”
就连一向安静的多肉,听到“医院”两个字,身体也明显僵硬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恐惧,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医院对她而言,关联着太多痛苦和离别的记忆。
看着她们如临大敌的样子,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是去拿药!”我赶紧解释,声音尽量放得轻松,“不打针!就是让医生听听你们的肺,看看喉咙,然后开点甜甜的药水或者小药片给你们吃,把感冒赶跑。” 我顿了顿,看着她们依旧半信半疑、充满戒备的小脸,故意板起脸,用一种“吓唬”小孩的语气说:“不过呢……如果你们不听话,不肯去医院,或者不肯好好吃药的话……那可就说不准了哦!医生叔叔阿姨看你们这么不乖,说不定就会说:‘哎呀,这几个小朋友太不配合了,吃药太麻烦,还是直接打一针屁股针吧!又快又有效!’ 你们知道吗?那个针,” 我夸张地比划着,“有这么长!扎在屁股上,噗嗤一下!可比吃药苦多了!疼得能跳起来!”
“屁股针?!”doro的小脸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屁股,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不要!不要打屁股针!”
西西更是吓得直接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呜呜……不要打针……西西乖……西西吃药……”
多肉虽然没哭,但小脸也绷得紧紧的,小手也悄悄护在了身后,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权衡。显然,“打屁股针”的恐怖威力远远超过了吃药的预期。
“那……你们是选择乖乖去医院拿甜甜的药吃呢?还是……” 我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她们惊恐的小脸。
“吃药!朕吃药!”doro第一个喊出来,像下了极大的决心。
“嗯……西西也……吃药……”西西抽噎着,用力点头。
多肉也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表示妥协。
看着她们终于屈服于“屁股针”的威慑力,我忍着笑,赶紧给她们穿上保暖的外套(虽然天气不算冷,但感冒了更要注意),然后带着三个蔫头耷脑、一步三咳的小病号,打车前往附近的社区医院。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和略显嘈杂的环境让她们更紧张了,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好在就诊过程很顺利。医生是个和蔼的中年阿姨,听了听心肺,看了看喉咙(过程自然免不了doro的“啊啊啊”大叫和西西的眼泪汪汪,多肉则紧闭双眼咬着嘴唇),确诊就是普通的着凉感冒,开了几种儿童专用的感冒药和止咳糖浆。
“喏,看到没?就是这些甜甜的药水和小药丸,没有针!”我晃了晃手里的药袋,试图安抚她们。
doro和西西凑过来看,小脸上的紧张稍微缓和了一点。
回到酒店,真正的考验才开始——吃药。我按照医嘱,把药分好。doro的是橙子味的冲剂,西西的是草莓味的口服液,多肉的是小颗的、据说也是水果味的咀嚼片。饶是如此,三个小家伙看着杯子里颜色各异的液体和药片,小脸又皱了起来,仿佛面对的是世界上最苦的毒药。
“来,勇敢点!喝下去就好了!墨保证,一点也不苦!”我鼓励道。
doro视死如归地端起她的橙味冲剂,捏着小鼻子,眼睛一闭,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刚喝完,她的小脸还皱着,但随即,一丝惊讶浮现在脸上:“咦?好像……是橙子汽水的味道?”
西西也鼓起勇气,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她的草莓味口服液,黑亮的眼睛瞬间亮了:“嗯!甜甜的!像……像草莓果汁!”
多肉迟疑地看着手里的小药片,在我的鼓励下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咀嚼了两下,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果然是甜甜的果味。
“看!墨没骗你们吧?是不是甜甜的?”我笑着,变魔术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润喉糖,“来,一人奖励一颗糖,压一压,就更不苦了!”
小家伙们含着甜甜的润喉糖,刚才吃药时的悲壮气氛瞬间一扫而空。doro甚至咂咂嘴:“嗯……这药……还行吧。比朕想的强多了!”
西西也甜甜地笑了,依偎在我身边。
多肉含着糖,小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病中难得的轻松。
看着她们吃完药,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一些(至少咳嗽没那么剧烈了),我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窗外阳光正好,明媚而不燥热。
“好啦,小勇士们,”我拍拍手,“药也吃了,糖也吃了,感冒小坏蛋正在被赶跑!我们可不能一直待在房间里养蘑菇,对吧?阳光这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病也好得快!”
“去哪里呀?”doro立刻来了精神,虽然声音还有点哑。
“嗯……去哪里?”西西也仰着小脸问。
多肉也望向我,琥珀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病后的慵懒和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我的目光掠过窗外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峦轮廓。云雾山……玻璃栈道……那个念头再次浮现。她们现在这个状态,爬山?玻璃栈道?风险似乎比昨晚预想的还要大一些。但看着她们因为吃药而恢复的一点活力,以及窗外那明媚得诱人的阳光,一个想法逐渐清晰:也许……轻度的活动,温和的散心,比闷在房间里更好?而且,云雾山并非全程陡峭,山脚下也有平缓的步道和观景平台。如果她们状态不佳,随时可以停下休息或折返。最重要的是,那开阔的视野、山间的清风和登高望远的体验,或许本身就能带来一种精神上的振奋和治愈?
“我们去爬山好不好?”我试探着问,“去云雾山,那里风景可漂亮了!能看到整个金桔湾,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而且……”我故意卖了个关子,“那里有条很特别的‘路’……”
“爬山?!”doro的兴致被点燃了,“朕要去!征服高山!”
“嗯……爬山……高吗?”西西有点担心地问。
多肉听到“山”和“特别的‘路’”,琥珀色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好奇。
“山不算特别高,我们有缆车可以坐一段呢。”我解释道,“至于那条特别的‘路’嘛……”我神秘地笑了笑,“等到了你们就知道了!不过,我们得慢慢走,觉得累了或者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诉墨,我们就停下来休息,好不好?”
“好!”三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带着病后的虚弱和对未知的期待。
于是,我们再次出发。给她们都戴上了小帽子(防止山风吹头),带上温水和纸巾(以防咳嗽或流鼻涕),还特意多带了一件薄外套。打车前往云雾山景区。
车子驶离滨海区域,道路两旁的景色逐渐变化。高大的棕榈树被郁郁葱葱的常绿阔叶林取代,空气也变得更加清新湿润,带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山路盘旋而上,窗外的视野越来越开阔。三个小家伙趴在车窗上,看着下方渐渐变小的城市和远处那片越来越广阔、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的蔚蓝大海。
“哇!大海变小了!”doro指着下方。
“嗯……像……蓝色的画布……”西西小声感叹。
多肉也专注地看着,病中的萎靡似乎被这不断攀升的视野和清新的空气驱散了不少,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壮阔的风景。
车子终于停在了云雾山的半山腰停车场。一下车,山间特有的、带着凉意和草木清香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让人精神一振。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鸟鸣声清脆悦耳。远处,那条传说中的玻璃栈道,如同一条晶莹剔透的玉带,若隐若现地缠绕在青翠的山腰之上,在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芒。
“看!那就是我们要走的‘特别的路’!”我指着那条闪耀的“玉带”。
“玻璃做的?!”doro瞪大了眼睛,充满了惊奇。
“透明的?”西西有些害怕地往我身边缩了缩。
多肉也仰望着那条悬在空中的透明道路,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对,玻璃栈道。”我牵起她们的手,感受着山风的微凉和她们手心的温度,“准备好了吗?小探险家们?我们的登山之旅,马上就要开始了!记住,慢慢走,不舒服就说。”
我们站在了山道的起点,脚下是坚实的土地,头顶是辽阔的天空,前方,是蜿蜒向上的石阶,以及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等待着我们去挑战和体验的透明之路。三个小家伙,带着轻微的咳嗽和鼻塞,也带着病后初愈的勇气和对新奇事物的向往,跟随着我的脚步,踏上了这段充满未知却也充满可能的山林之旅。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温柔地洒在我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