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肆意见大叔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坚持,只好拿起房卡。
但在转身跑向电梯前,她还是固执地、迅速地将那枚一元硬币又往桌子里面推了推,确保它不会轻易掉下来,然后才像只兔子一样窜进了正好停在一楼的、嘎吱作响的老旧电梯。
住好的,住贵的,就是不住免费的——这是她莫名其妙穿到这里后,给自己定下的、有点可笑又有点心酸的底线。
电梯缓缓上升,停在三楼。
门一开,一股更浓的霉味和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走廊狭窄得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灯光昏暗得像是随时会熄灭,墙壁上布满斑驳的痕迹,老旧的暗红色地毯磨损严重,踩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声音,反而更添了几分阴森。
宁肆意缩了缩脖子,心里有点发毛,但还是按照房卡上的指示,快步走向走廊深处的319房间。
用房卡打开门,房间里的景象比走廊稍好一些。
面积很小,陈设极其简单: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一个歪斜的床头柜,一把看起来岌岌可危的木头椅子。
墙壁算是干净,但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床单被罩是洗过的,虽然泛黄,但没有污渍。
唯一的窗户对着隔壁楼的墙壁,几乎没有任何光线和视野。
最明显的不便是,房间里果然没有卫生间。
这意味着她今晚的洗漱和起夜,都必须鼓起勇气,穿过那条阴暗得像是恐怖片现场的走廊,去使用尽头的公共设施。
宁肆意反手锁好门,还仔细检查了一下门锁是否牢固,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疲惫地瘫倒在硬邦邦的床上。
虽然环境堪忧,但总算有个能躺下的地方了。
她摸了摸枕头底下那叠宝贵的纸币,看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泡,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块钱,花得她心里踏实。
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宁肆意瞪着天花板上那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灯泡,一时半会儿竟没有睡意。
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但大脑却异常活跃。
“系统,”她在心里默默呼唤,“盘点一下,我现在全部家当就是枕头底下那九十八块钱了,对吧?”(住店花了一元,之前公交车一元)
【准确来说,是九十八元五角。宿主口袋里还有一枚五角硬币。】
系统一板一眼地纠正。
宁肆意:“……” 真是精确到令人绝望啊。
“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坐吃山空吧?这九十八块五,够我活几天?”她开始感到真正的焦虑。
之前在寺庙,虽然条件艰苦,但至少吃喝不愁,有明确的目标。
现在下了山,获得了“自由”,却也失去了最基本的保障。
【以本世界一线城市最低生存标准计算,忽略住宿费用,仅考虑最基础的食物摄入,宿主当前资金预计可维持3-5天。】系统冷静地给出数据分析。
3到5天!宁肆意倒吸一口凉气。
这意味着她必须在这几天内找到赚钱的办法,否则真要流落街头喝西北风了。
“赚钱……我能干什么?”
她开始搜索自己可能有的技能,“我会写代码?不会。我会外语?英语四级低空飞过算吗?好像不算。我会……撩佛子?”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暂时还是别想那个冰山了。
她想起自己穿越前就是个普通社畜,专业技能在这个世界似乎毫无用武之地。
难道要去端盘子洗碗?可她现在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哪个店敢要她?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笼罩了她。
空有“无限复活甲”,却解决不了最基本的生存问题,这感觉真是憋屈。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阵强烈的尿意袭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宁肆意哀叹一声,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得去那个传说中的公共卫生间了。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似乎隐约传来水管滴答的声音,更添了几分诡异。
她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轻轻拧开门锁,探出头去。
昏暗的灯光下,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尽头那个标着卫生间标志的门洞,像一张等待吞噬什么的黑色大口。
宁肆意咬了咬牙,踮着脚尖,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公共卫生间里倒是亮着灯,但光线同样昏暗,环境一言难尽,散发着一股消毒水混合着其他难以名状的气味。
她以最快速度解决了问题,又像被鬼追一样冲回了自己的319房间,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安全感,在这个夜晚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重新躺回床上,她开始认真思考系统的建议——获取合法身份和赚钱是当务之急。
也许……她可以去一些不太需要身份证明的零工市场碰碰运气?
或者,想办法联系上这个世界的“相关部门”,坦白自己是个“黑户”,看能不能争取个合法身份?虽然听起来很像天方夜谭。
想着想着,极度的疲惫终于战胜了焦虑和不安,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清心寺的斋堂,面对着那碗寡淡的清粥,而南京九则坐在对面,用那双冰冷的眸子看着她,仿佛在说:“看,离开我,你连饭都吃不上。”
宁肆意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
佛堂这边,香雾依旧袅袅盘旋,将南京九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沉静的朦胧之中。
他盘坐在蒲团上,指尖一颗颗拨过乌木佛珠,节奏平稳,仿佛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嗒…嗒…” 佛珠相撞的轻响,是这方天地里唯一的声音。
直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佛堂门外。
阴影中,那个被宁肆意称为“犬影”的保镖显出身形,他没有踏入佛堂,只是站在门槛外,恭敬地垂首,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可闻:
“九爷。”
佛珠拨动的节奏没有丝毫变化。
保镖继续禀报,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如同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那个女人,下山了。”
“嗒。”
最后一颗佛珠滑过指尖,南京九拨动念珠的动作,戛然而止。
那双总是闭合着的、或是盛满冰霜的眼眸,倏然睁开。
眼底深处,一丝极快掠过的波澜,快得让人以为是烛火的摇曳造成的错觉。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向门口的方向,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悲悯的佛像,只是原本平稳的气息,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佛堂内陷入了短暂的、比之前更深沉的寂静。
连香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依旧是那副冷玉相击般的清冽质感,只是似乎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
“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小时前。向寺中僧人问了路,独自下的山。”保镖言简意赅。
南京九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停住的佛珠。
那个女人……那个吵闹的、不怕死的、行为荒诞不羁的女人,竟然真的走了?
他以为她会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无论被驱逐、被警告、甚至濒临死亡,都会再次不知疲倦地出现在他面前,继续那些可笑又可气的纠缠。
如今,她竟主动离开了这清静之地。
是因为昨日温泉边的失控,让她终于感到了畏惧?还是因为她口中那所谓的“系统任务”终于放弃了?
又或者……只是她一时兴起的另一个把戏?
各种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却都被他强行压下。
他重新阖上眼,指尖再次开始拨动佛珠,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节奏。
“知道了。”
只有这平淡无波的三个字,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从未发生。
保镖会意,不再多言,身形悄无声息地重新隐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佛堂内,重归寂静。
只是,那袅袅的青烟,似乎比刚才缭乱了一丝。
而那规律的佛珠声里,细听之下,似乎也藏了一分难以察觉的、微妙的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