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庄园深处,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
傅烨城被铁链锁在墙角,遍体鳞伤,早已不复往日威风。俞影站在他面前,身姿挺拔,昏暗的光线为他清冷的侧脸镀上一层无形的寒霜。
“其实监狱才是你最好的结局,是你自己非要出来找死。”傅烨城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了任何价值。
他微微俯身,靠近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眼底没有半分温度:“你不是一直觊觎傅家的一切吗?现在,这座宅子归你了。好好守着它,直到生命的尽头。”
傅烨城挣扎着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发出绝望而恶毒的咒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俞影却只是漠然转身,将所有喧嚣都隔绝在厚重的铁门之后。
你不是喜欢关着妈妈,喜欢关着我吗?现在,也尝尝被永远关在黑暗里的滋味吧。
……
手机铃声打破沉寂,是傅暻的来电。
“哥哥,我能……见见你吗?”傅暻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可以。”
约定的咖啡馆包间里,傅暻戴着低檐帽,看到俞影推门进来,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眼角眉梢是遮不住的淤青,那是何家人迁怒于他的痕迹。他下意识地拢了拢帽檐,显然不想让俞影看见。
俞影故作未觉,径直坐下,心里却对系统道:【把万人迷主角逼到这份田地,他应该很恨我吧?】
俞小统看着面板上,属于气运之子对主人疯狂飙升、几乎要溢出来的金光闪闪的喜爱值,结结巴巴:【是……是吧?】
“你……身体还好吗?”傅暻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他知道自己问得多余且虚伪,但他控制不住地关心。
俞影没说话,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他攥紧了放在桌下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俞影……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很无耻,很恶心……但是,能不能……留何以覃一条命?”他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之后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打我、骂我、甚至……要我这条命都行。这件事,终究是因我而起。”
何以覃失踪了。傅暻虽然恨他伤害俞影,但他欠何以覃的。
他明白,无论何以覃落在谁手里,那个人必定会听从俞影的。
俞影本就是故意走入那个圈套,对此并不十分在意,傅暻还是太天真了,有时候,活着比死了痛苦百倍。
不过他也没忘记自己的人设,他抬起眼,看向傅暻,唇角勾起一抹极其讥诮的弧度:“傅小少爷,你知道我当时遭遇了什么吗?你知道我又是替谁承受了这一切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割在傅暻的心上,“你现在,凭什么坐在这里,要求我这个受害者去放过?”
傅暻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痛苦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
看着他这副模样,俞影心中那股刻意营造的恶毒,与自己内心深处某种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混淆。
他忽然想起了原剧情里,那个被傅溱像物品一样送上陌生男人床的自己……就只是因为傅暻一句“不想”。
那种刻骨的屈辱和绝望,再次袭来,让他的指尖微微发凉。
“傅暻,你真好命。”俞影的声音带着一种空洞的嘲弄,“就算你现在失去了傅家少爷的头衔,依然有那么多人护着你。你不想要的,你承担不起的,最终都会有别人替你承受,替你收拾烂摊子。”
傅暻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不顾一切:“那你呢?你想跟宋祁恒结婚吗?如果我……”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如果我带你走呢’,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拿什么带他走?拿什么护他周全?拿什么去补偿他曾经受过的伤害?
他开始憎恨起从前那个只知道挥霍玩乐、一无是处的自己。现在的他,连一点像样的筹码都拿不出来。
他曾经总是幼稚地在俞影面前炫耀傅溱对他的好,不过是因为忮忌俞影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傅溱。
你看,你那么喜欢的傅溱根本不珍惜你,你别喜欢他了。
当所有人都排斥俞影时,他甚至卑劣地感到一丝高兴,因为那样,俞影就只有他喜欢了。
直到俞影不再在乎傅溱,连带着也不再对他投以任何多余的目光时,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俞影的关注。
如果他早点想通这份感情,早点变得强大能够保护俞影,早点……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这个认知让他痛彻心扉。
何以覃确实该死!因为他,俞影经历了那些不堪,也因为他,俞影如今成了别人的未婚夫……
自己是不是永远也得不到哥哥的原谅了?
傅暻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俞影:“哥哥……如果我死了,你会高兴一点吗?”
俞影皱起眉,他本不信傅暻真的敢去死,但看着对方眼中那片毫无生气的灰败,心下猛地沉。
自己是不是演得太过?
于是,俞影冷下声音,语气刻薄依旧:“死?你想得倒轻松。傅暻,你的笑话我还没看够呢,你这条命,还没赎完你该赎的罪,轮不到你自己做主。”
这话如同冰水泼下,却奇异地让傅暻近乎冻结的心脏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热度。他贪婪地看着俞影冰冷的面容,心里苦涩又温暖地想:哥哥还是舍不得我去死的……
也好,那这条命,从此就是他的了。他若不想我死,我便活着赎罪;他若哪天想要了,我便给他。
……
离开后,俞影推测何以覃大概率在傅溱手中,他拨通了傅溱的电话。
此时的傅溱,正身处另一处隐秘之地,周身萦绕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杀神。
在他脚边,何以覃像一滩烂泥般蜷缩着,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只有微弱的喘息证明他还活着。
手机响起,看到是俞影的来电,他眼神瞬间一变,周身戾气尽散,接起电话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小俞,什么事?”
“叫我俞总。”
傅溱失笑,眼底却满是纵容:“好,我的俞总。”
“何以覃在你那里吧,留他一条命。”
傅溱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用力到骨节泛白。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是傅暻。
一定是傅暻去求了俞影。一股混杂着嫉妒与苦涩的情绪猛地窜上心头。
凭什么?
凭什么傅暻那个冒牌货,如今还能让俞影把他当作弟弟,会因他心软。
而自己,却只能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遍遍证明自己的利用价值,才能勉强留在俞影身边。
他心底翻涌着阴暗的念头,但出口的声音却压抑得近乎顺从:“……是傅暻吧。你总是对他心软。”
“傅溱,”俞影的声音沉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要听话。”
这三个字像一道枷锁,瞬间勒紧了傅溱的所有不甘。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认命般的晦暗,低声回应:“好。我听话。”
挂断电话,傅溱眼神阴鸷地扫过地上的人,冰冷地吩咐手下:“废了他的腿,处理好伤口,别让他死了。然后丢到境外地带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派人盯着。他要是敢爬回来……就直接弄死。”
手下领命而去。仓库里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和死寂。
傅溱转身走到相对干净一点的窗边,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英俊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
他明明已经推波助澜,散播了宋祁恒对傅暻有兴趣的消息,就是想借傅烨城那个蠢货的手,尽快把傅暻送到宋祁恒床上。
可结果呢?没有他的阻拦,阴差阳错,上了宋祁恒床的人竟然还是俞影!
这该死的剧情,就真的无法抗衡吗?
傅溱的眼底逐渐弥漫起一层猩红的偏执与疯狂。
如果……
如果作为这个世界“主角”的傅暻,死了呢?
这个念头让他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一种极致的、毁灭性的兴奋。
是不是只要傅暻消失,这个围绕着傅暻运转的“剧情”就会崩塌?
俞影是不是就能从那些既定的命运轨迹中解脱出来?
是不是……就能重新看到他了?
香烟燃尽,烫到了指尖,他才猛地回过神。
但傅暻现在对俞影还有用,俞影似乎……还想留着他。
他得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