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康被都察院拿下并搜查府邸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在整个京城官场炸开了锅。
表面上一片哗然与震惊,暗地里则是无数信使奔走,各方势力紧急磋商,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工部侍郎刘文正府邸的书房内,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刘文正面色铁青,负手立于窗前,他身后站着几位心腹属官和幕僚,人人脸上都带着惊惶与愤懑。
“好一个陈恪!好一个霹雳手段!”
刘文正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竟敢直接动到赵文康头上!他这是要干什么?想把天捅个窟窿吗!”
一名幕僚急声道:
“部堂,赵文康知道的事情太多,他若顶不住,恐怕……恐怕会牵连甚广啊!我们必须想办法!”
“想办法?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另一人语气绝望,
“都察院人赃并获,听说连……连一些与部堂您相关的书信都被搜出来了!皇帝又明显偏袒那小子,下了‘放手去做’的口谕!这是有备而来,要置我们于死地啊!”
“慌什么!”
刘文正猛地转身,眼中凶光毕露,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赵文康不是还没开口吗?只要他咬死了不认,或者……干脆让他开不了口!那些书信,完全可以推脱是伪造构陷!都察院办案,也要讲证据确凿!”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部署:
“立刻去查,陈恪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周旺和那个绸缎庄的?内部一定有鬼!给我把那个内鬼揪出来,碎尸万段!”
“其次,动用所有关系,在朝堂上发声!弹劾陈恪滥用职权、构陷大臣、扰乱朝纲!把水搅浑!要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都察院,是陈恪在借机排除异己,打击报复!”
“还有,”
刘文正目光阴鸷地扫过众人,
“去给宫里递话,让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吹吹风……就说陈恪此人,锐意太过,恐非国家之福,长此以往,百官离心,朝局动荡!”
一道道指令发出,一张针对陈恪和都察院的反扑大网,迅速撒开。
困兽犹斗,其势更凶。
都察院这边,压力骤然增大。
陈恪正准备依据现有证据,起草弹劾赵文康并请求彻查其背后关系的奏疏,都御史李璟却将他叫去,面色凝重地递给他几份刚刚送到的文书。
“看看吧。”
李璟语气疲惫,
“弹劾你的。说你办案酷烈,不循程序,私设刑堂,屈打成招……还有人说你与漕司冯骥过往甚密,此番乃是联手排除异己。”
陈恪接过文书扫了一眼,内容无非是些老生常谈的攻讦,但署名者却有几个是清流言官中颇有声望之人,显然是被刘文正一系动员起来的。
“不过是混淆视听之举。”
陈恪将文书放下,神色不变,
“证据确凿,他们改变不了事实。”
“事实固然重要,但人心舆论同样不可小觑。”
李璟叹了口气,
“更重要的是,宫里刚刚传来消息,刘贵妃今日在陛下面前哭诉,言及朝中有人借案兴风作浪,意图不轨,引得陛下颇为不悦。”
陈恪眉头微皱。
刘贵妃是刘文正的族妹,深得皇帝宠爱,她的枕头风,确实不容忽视。
看来刘文正是要全方位反扑了。
“大人,此案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陈恪目光坚定,
“若因对方反扑而退缩,不仅前功尽弃,更会助长贪腐气焰,日后谁还敢查案?谁还愿做事?”
李璟看着陈恪,良久,才缓缓点头:
“本官自然知晓。只是提醒你,对方绝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的手段只会更加激烈。赵文康在都察院内,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下官明白!已加派可靠人手,十二时辰轮班看守,饮食医药皆由我们的人亲自负责,绝不给外人可乘之机!”
回到值房,赵衡、孙淼、李振三人已在等候,脸上都带着忧色。
他们也感受到了骤然增加的压力。
“陈兄,弹劾你的文书,我们都看到了。”
李振愤愤道,“简直是颠倒黑白!”
“无妨。”
陈恪摆摆手,
“他们越是如此,越是证明我们打到了他们的痛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将证据整理成无可辩驳的铁案,呈送御前!”
他看向沈括:
“沈括,证据链完善得如何?”
“大人,主要证据均已梳理清晰,私账、物证、部分人证口供相互印证,指向明确。只是……”
沈括略有迟疑,
“赵文康尚未完全招供,关于工部刘侍郎的直接证据,还稍显薄弱,主要是那些信件,对方完全可以推脱。”
“那就继续审!撬开赵文康的嘴!”
陈恪断然道,随即又补充,
“同时,让我们的人,继续深挖刘文正一系在其他方面的不法之事!盐务、工程、吏部选官……总能找到突破口!”
他深知,对付刘文正这样的庞然大物,必须多管齐下,一旦开启战端,就必须有将对方连根拔起的决心。
就在这时,苏十三匆匆进来,低声道:
“大人,我们监视刘府的人发现,今日午后,有几位御史和给事中秘密进入了刘府。”
陈恪冷笑一声:
“看来,他们是打算在明日朝会上,对我发动总攻了。”
“那我们……”
赵衡有些担忧。
“按原计划进行。”
陈恪目光扫过众人,沉稳如山,
“他们攻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立刻将现有证据整理成详实奏疏,我今夜便呈通政司!明日朝会,我要让他们所有的攻讦,都变成打在铁板上的空拳!”
困兽犹斗,固然凶狠。
但在绝对的证据和决心面前,所有的反扑,都将是徒劳的挣扎。
陈恪已然亮剑,绝不会因为几声犬吠而收回。
这场京海风云,注定要以一方的彻底倾覆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