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淳与李三匆匆赶来,一进二堂,便看到陈恪面色沉静地站在案前,那个紫檀礼盒原封不动地放在一旁。
“大人,急召我等,可是出了什么事?”
周淳见礼后立刻问道,目光扫过那礼盒,心中已猜到几分。
陈恪示意二人近前,将刘福前来行贿之事简要说了一遍,末了,指着那礼盒冷笑道:
“五百两现银,外加厚礼,刘德海这是下了血本来试探本官了。”
周淳闻言,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大人,此乃险招!”
“刘德海在府城根基深厚,此举绝非简单试探。若处理不当,恐授人以柄,后患无穷啊!”
他深知官场险恶,这种行贿之事,沾上了便是洗不掉的污点。
李三则是义愤填膺:
“这老匹夫,竟敢如此侮辱大人!大人,咱们直接将这银子抬出去,当众揭穿他的丑恶嘴脸!”
陈恪摆了摆手,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
“直接揭穿?”
“那太便宜他了,也显得我等沉不住气。”
“他既送来这份‘厚礼,我们若不加以利用,岂非辜负了他一番‘美意?”
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本官方才并未严词拒绝,反而故作暧昧,便是要让他以为,本官与那些贪官并无不同,只是更为谨慎。”
“接下来,我们便陪他演一场戏。”
“演戏?”
周淳和李三都愣住了。
“不错。”
陈恪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第一,周主簿,你立刻秘密安排绝对可靠之人,盯紧刘府以及刘福,记录所有与刘府往来密切之人,尤其是与府城方向的联系。”
“同时,暗中查访刘德海名下商铺、田庄,寻找其不法证据,特别是与以往县衙胥吏勾结,偷漏税赋、强买强卖、欺行霸市之行径!”
“第二,”
他看向李三,
“李三,你挑选几名机灵可靠的衙役,放出风声,就言称县令大人对刘员外的‘识趣’颇为满意,近日衙门内外气氛‘缓和’不少。”
“但要做得自然,似是而非,让刘家以为他们的银子起了作用,放松警惕。”
“第三,这盒银子,”
陈恪拍了拍礼盒,
“原样封存,由周主簿你亲自记录在案,标明时间、来人、数额、物品种类,作为铁证!”
“但对外,要营造出本官已然笑纳的假象。”
周淳听完,已然明白了陈恪的意图,这是要引蛇出洞,欲擒故纵!
他心中震撼于陈恪的胆大心细,更佩服其深谋远虑。
“大人此计甚妙!”
“如此一来,不仅能抓住刘德行贿的铁证,更能趁其不备,挖出其更多罪证!只是,此事风险极大,若时机把握不当,或消息走漏。“
“所以此事必须机密!”
陈恪目光锐利地扫过二人,
“除我等三人外,绝不可让第四人知晓全盘计划。执行之人,也只告知其需要知道的部分。”
“我们要的,不是小打小闹,而是要借此机会,将这盘踞青州多年的毒瘤,连根拔起!”
“更要让所有人看清楚,行贿受贿,在本官这里,此路不通!”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待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便是本官与他刘德海,当众‘撕破脸’的时候了!”
“这五百两银子,便是砸向他自己的惊堂木!”
周淳与李三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与决然。
他们深知,这将是一场硬仗,但跟着这样一位智勇双全、敢于向豪强亮剑的上官,他们无所畏惧!
“下官(卑职)明白!”
“定不负大人所托!”
两人齐声领命,斗志昂扬。
陈恪点了点头,再次看向那盒银子,目光冰冷。
刘德海以为扔出来的是敲开官门的金砖,却不知,在陈恪这里,这已然成了为他量身打造的囚笼枷锁。
一场围绕着这五百两银子展开的无声较量,在这青州县衙深处,悄然拉开了帷幕。而陈恪,已然布好了棋局,只待对手一步步走入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