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浓云遮蔽了星月,青州县城被一种不祥的寂静笼罩。
唯有城东“如意赌坊”所在的那条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与周遭的黑暗形成诡异对比。
石勇带着两名最擅浑水摸鱼的组员,混在喧嚣的赌客中,进入了如意赌坊。
里面乌烟瘴气,骰子碰撞声、赌徒的嘶吼与叹息声、荷官冰冷的报数声交织在一起。
他们的目标明确——二楼雅间,张千钧正在那里与几位“贵客”推牌九,门外守着四名目光锐利的贴身护卫。
石勇按计划,并未直接挑衅张千钧。他选择在一张赌大小的桌子前,扮演一个运气时好时坏、脾气逐渐暴躁的外地客商。
在连续押错几把后,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庄家怒吼:
“他娘的!出老千!当老子是肥羊宰?”
这一下,如同在滚油里溅入冷水,顿时引起了骚动。庄家及其身后的打手立刻围了上来,与石勇三人推搡对峙。
吵闹声惊动了二楼,一名护卫下楼查看情况。
石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一边与赌坊的人周旋,一边用眼角余光留意二楼。
果然,又有两名护卫被楼下的混乱吸引,走到了栏杆旁。
张千钧所在的雅间门口,只剩下了一人守卫。
时机已到!
石勇暗中打了个手势,一名组员会意,悄然退入人群,将消息传递出去。
几乎在赌坊骚动起来的同时,张宅后墙的阴影里,苏十三和两名身手矫健的组员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出现。
他们身着深色夜行衣,脸上涂抹着炭灰。
根据事先反复推演的路线,他们利用墙角、树木和夜色的掩护,避开两拨固定巡逻的护院,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内院。
书房的位置,他们早已烂熟于心。
内院的守卫明显更为森严,不仅有流动哨,书房门外竟还站着两名持棍的壮汉。硬闯绝无可能。
苏十三屏住呼吸,对身旁一名组员做了个手势。
那组员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弹弓和一颗包裹着迷药的小泥丸。
他瞄准不远处一丛竹林,“啪”一声轻响,泥丸准确射入竹丛,发出“窸窣”声响。
“什么声音?”
一名守卫警觉地望过去。
“可能是野猫。”
另一名守卫道,但目光也被吸引。
就在两人注意力被分散的刹那,苏十三和另一名组员如同两道黑影,从相反方向的廊柱后闪出,利用这转瞬即逝的空档,悄无声息地贴到了书房窗下。
预先处理过的窗栓被轻轻撬开,两人身形一缩,滑入了漆黑的书房内。
书房内弥漫着墨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月光透过窗纸,提供着微弱的光线。
苏十三不敢点火折子,只能凭借记忆和触觉,摸索到书架第三排。
“《县志》…找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挪开沉重的木匣,手指在后面的墙壁上细细摸索。冰冷、粗糙…忽然,她触碰到一个极其细微的凸起,与周围墙面的质感略有不同。
“就是这里!”
她按照钱算盘所述,用特定的力度和顺序按压那个凸起。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旁边一块墙板悄然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
苏十三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她伸手进去,摸到了几本厚厚的册子,以及一叠信件。
就是它们!
她强压激动,迅速将暗格内的所有物品取出,塞入随身携带的油布包中。
得手!
她向同伴打了个手势,两人毫不留恋,立刻原路撤出书房,再次利用阴影和同伴的掩护,向外院潜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接近外墙,胜利在望之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赌坊那边的骚动结束得太快,或许是张千钧心中莫名不安,他竟提前从赌坊回来了!
马蹄声和护卫的呼喝声由远及近,直奔张宅大门而来!
“不好!张千钧回来了!”
负责在外墙接应的组员发出急促的预警鸟鸣声。
苏十三三人脸色骤变!此刻他们离外墙还有一段距离,而张宅大门一旦打开,护院们被家主回归惊动,警戒程度会瞬间提升数倍!
“快!”
苏十三低喝,三人将速度提到极致,冲向预定的翻墙点。
就在他们堪堪搭上墙头,准备翻越的瞬间,宅内灯火骤然亮起大片,人声鼎沸!
“有贼!”
一声尖锐的呼喊划破夜空!
“走!”
苏十三用力将一名组员推上墙头,自己紧随其后。
最后一名组员在翻越时,动作稍慢了一瞬,被一支激射而来的弩箭擦伤了手臂,闷哼一声,险些栽落,被墙外的同伴死死拉住。
三人跌落在墙外的暗巷中,不敢有丝毫停留,忍着伤痛,沿着预设的撤离路线,发足狂奔。
身后,张宅方向传来愤怒的咆哮和密集的搜捕声。
虎口拔牙,险之又险!
证据虽已到手,但他们也彻底暴露了行迹。
获取罪证的狂喜,与行踪败露的巨大危机,同时降临。真正的逃亡,开始了。
而暴怒的张千钧,将会如何反击?
风暴,以最猛烈的方式,席卷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