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次轮回的失败,像五把锈钝的锉刀,反复切割着林祈的意志。神秘之雾的散去,让他甚至开始怀疑,吸引星神注视本身,是否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伪命题?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是否根本就在以戏弄凡人的努力为乐?
灵魂殿堂已然嘈杂不堪,五个鲜明的人格烙印相互冲突、低语,让他的精神核心不堪重负。慈悲医者、疯狂猎人、沉默守护者、悲悯调律者、恼怒谜语人……它们如同五个吵嚷的房客,在他的意识深处争夺着主导权,带来混乱与撕裂般的痛苦。他需要一个方法,至少暂时平息这内在的喧嚣,否则无需黑潮,他自己就会先行崩溃。
这个需求,恰好与下一条命途的理念不谋而合——【均衡】。那位执掌平衡与公正的星神——互,其理念或许能为他混乱的内在带来一丝秩序。即便无法直接吸引星神,若能借此平衡体内人格,也为后续的尝试保留了基础。带着一种疗愈般的、寻求内在稳定的期望,林祈踏入了第六条试炼之路。
第一阶段:初次践行命途(第1601-1610次轮回)
第一千六百零一次轮回,林祈的气质变得异常平和,甚至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冷静。他不再主动倡导任何极端的理念,而是开始扮演一个“调停者”和“观察者”的角色。最初的十次轮回,他游走于奥赫玛各个微小的冲突之间。
他调解工匠与守卫因资源分配产生的争执,既不偏袒任何一方,也非一味和稀泥,而是引导他们看到彼此的需求与整体的利弊,寻求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相对公平的解决方案。他在黑潮袭击后的资源配给中,协助风堇等人,力求在伤者、老者、孩童和战士之间,找到一个动态的、相对合理的平衡点。这种行为,初步塑造了他“均衡”人格的基底——一个力求公正,维持系统稳定,不偏不倚的“天平”。
第二阶段:了解命途(第1611-1641次轮回)
初步的调停让他体会到“均衡”并非简单的折中,而是一种动态的、维系系统整体存续的精密艺术。在接下来的三十次轮回中,他将“均衡”的理念应用于更广阔的领域,同时也开始尝试用它来梳理自身。
他观察奥赫玛的防御体系,提出能量分配不应过度集中于某一点,而应在各防御节点间建立更灵活的流转机制,以应对黑潮冲击重点的变化,维持整体防线的“均衡”与弹性。他研究社会结构,思考如何在个体自由与集体纪律、短期生存与长期发展之间找到平衡。
更重要的是,他开始有意识地将“均衡”的理念用于内省。当“疯狂猎人”的人格因杀意而躁动时,他会引导自己去体会“慈悲医者”对生命的珍视;当“沉默守护者”因固执而僵化时,他会回忆“悲悯调律者”对和谐与变通的追求;当“恼怒谜语人”因被看穿而愤懑时,他会用“均衡”的超然视角去审视,理解未知与已知本就是一体两面。他并非消灭这些人格,而是试图让它们在“均衡”的框架下各安其位,形成一个相对稳定、不再激烈冲突的内在系统。
这个过程卓有成效。灵魂殿堂的喧嚣逐渐平息,虽然人格依旧存在,但它们之间建立了一种微妙的、由“均衡”人格主导的平衡。林祈感觉自己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冷静,那种因内在冲突而导致的精神撕裂感大大减轻。他的“均衡”人格变得愈发深邃、睿智,仿佛能洞悉万物运转的底层逻辑与平衡支点。
第三阶段:极致践行,吸引星神(第1642-1700次轮回)
内在的初步平衡给了林祈新的信心。在最后的近六十次轮回中,他开始极致地践行【均衡】,试图以其对世界运行规则的深刻理解与维系平衡的宏大努力,吸引那位执掌天平的星神——互的注视。
他的行动变得更加宏观和具有前瞻性。他不再仅仅调停具体矛盾,而是试图为奥赫玛构建一套更具韧性的、能够在黑潮压力下维持更久动态平衡的社会与防御模型。他协调不同黄金裔的力量配属,建议阿格莱雅的能量不应只用于支撑光罩,也应适度反哺大地脉络;他提醒万敌,极致的冲锋有时需要配合缇里西庇俄丝的预言进行规避,以保存有生力量;他甚至试图在黑潮与文明之间,寻找一种危险的、暂时的“平衡”,比如在特定轮回,主动放弃一些无法坚守的边缘区域,将力量收缩,以保全核心,延缓最终毁灭的到来。
他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绝对理性的、仿佛万物皆可量化为砝码的“感知”,似乎被这片土地上那不断试图维系某种“平衡”的努力所吸引。那感知漠然、公正,不带任何情感偏好,只是纯粹地“计算”着得失与平衡。是【均衡】的互吗?祂是否注意到了这个在不断倾覆的世界中,执着地试图找到那唯一平衡支点的灵魂?
希望,在冷静的计算中再次萌生。
然而,无论林祈如何精妙地计算,如何努力地维系,在“毁灭”这绝对的不平衡力量面前,所有的平衡最终都是徒劳。
黑潮的洪流,终究会冲垮一切精巧的防御模型;内部的恐慌与绝望,终究会打破任何社会结构的平衡;而他试图在黑潮与文明间寻找的“危险平衡”,最终也只是延缓了毁灭,而非避免。那架他试图维持的天平,一端是整个翁法罗斯文明的重量,另一端则是无可抗拒的、不断加码的“毁灭”砝码,结局早已注定。
他维系平衡的努力,在那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就像一只蚂蚁,试图在滔天洪水中维持一片树叶的平衡。
那股冰冷的、计算的“感知”,在清晰地“计算”出此地的“平衡”已被绝对力量打破,且无恢复可能后,便如同关闭了运算程序一般,毫无留恋地切断了联系。对于互而言,失去平衡、且无望恢复的系统,不再具有观测价值。
结局: 第一百次【均衡】轮回,在精心维持的平衡被最终、也是最彻底地打破中结束。林祈的灵魂殿堂中,多了一个手持无形天平、眼神睿智却带着深深无力的“仲裁者”人格。
虽然未能吸引星神,但这次尝试并非全无收获。内在人格的冲突确实得到了有效的平衡与梳理,为他残破的灵魂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也让他能以更冷静的心态,面对接下来的、注定更加艰难的挑战。
六百次轮回,六条命途。希望,依旧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