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刻夏话音刚落的瞬间,工坊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并非源于情绪,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空间被某种强大力量介入的凝滞感。
工坊中央的空地上,一点金色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亮起,随即迅速扩大,化作一个柔和却稳固的光晕。光晕中,一个身影缓缓由虚化实。
那是一个同样拥有金色短发和金色瞳孔的青年,身形挺拔,面容与林祈这一世所熟悉的白厄哥哥有八九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他更加……沉静,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温和与悲悯,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古老而内敛,与当前轮回中那个阳光、略显青涩的白厄判若两人。(为了区分两个人,这里将第一次轮回的白厄当做后期的白厄)
林祈的心脏猛地一缩。是他!第一次轮回的白厄!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时间点?
那刻夏的反应更为剧烈。他猛地站直身体,独眼中充满了震惊、警惕和难以置信。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但这张脸,这属于黄金裔的特征……却又带着一种完全陌生的、仿佛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违和感。
“你是谁?!”那刻夏的声音带着厉色,工坊内的几个防御性符文瞬间被激活,发出幽幽的光芒,锁定了那个不速之客。
金色的青年,第一次轮回的白厄,目光首先落在了林祈身上,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关切,有痛惜,有了然,也有一丝深深的无奈。他对着林祈微微颔首,仿佛在说“我明白了一切”。然后,他才转向如临大敌的那刻夏,露出了一个温和而带着歉意的笑容。
“请不要紧张,贤者阿那克萨戈拉斯。我并无恶意。”他的声音如同暖玉,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名白厄。来自……一个更早的‘开端’。”
“更早的开端?”那刻夏的眉头紧紧锁住,林祈透露的轮回信息让他瞬间抓住了关键,“你也是……‘轮回’的知情者?”
“可以这么说。”白厄(初回)轻轻点头,他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工坊,最终回到林祈身上,带着沉重的叹息,“我感知到了……一种决绝的、试图撕裂规则的力量正在汇聚。我没想到,会是你,埃洛斯……或者说,林祈。你竟然走到了这一步,选择了这条……最痛苦的道路。”
林祈看着这位某种意义上可算作他“引路人”的兄长,心情复杂。他知道,白厄(初回)并非来阻止他,而是……来送别。
“白厄……哥哥。”林祈用了这个称呼,尽管对方并非这一世的他,“这是唯一的方法。”
“我知道。”白厄(初回)的眼神充满了悲伤,“我看到了你记忆的涟漪,感受到了你那近乎燃烧灵魂的决意。我无法阻止你,也没有资格阻止你。我只是……想来见见你,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
他上前一步,无视了那刻夏依旧警惕的目光,轻轻将手放在林祈的头顶。一股温暖、纯粹,带着古老祝福意味的力量缓缓流入林祈体内,并非要改变什么,更像是一种抚慰,一种告别。
“我的小埃洛斯……长大了。”白厄(初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走上了我未曾想象,也无法踏足的道路。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没能保护好大家……最终,却要由你来承担这一切。”
林祈闭上眼,感受着那久违的、源自最初轮回的温暖。他摇了摇头:“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这只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命运。而现在,我要去改变它。”
就在这时,工坊的门被猛地推开!
“小埃洛斯!你在这里吗?我刚才感觉到一股奇怪的……”这一世的白厄哥哥焦急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工坊内的景象——散落的零件,紧张的那刻夏,还有一个……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气质却迥异的金发青年,正将手放在林祈头上。
“你……你是谁?!”这一世的白厄瞬间进入戒备状态,金色的能量在周身流转,目光锐利地锁定在那个陌生的“自己”身上。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那刻夏立刻出声:“白厄,冷静!情况复杂!”
林祈也睁开眼,看向这一世一直照顾他的白厄哥哥,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白厄哥哥,不用担心。他……是来自过去的朋友。是来帮我的,也是来……向我道别的。”
“道别?你要去哪里?”这一世的白厄更加困惑和焦急,他看向林祈,又看向那个沉默的、带着悲悯眼神的“自己”,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林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那刻夏:“老师,时间不多了。”
那刻夏明白了他的意思,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坚定。他看向第一次轮回的白厄:“无论你来自何处,既然你知晓内情,那么……请见证,或者,离开。”
白厄(初回)收回了手,对着这一世警惕的白厄露出了一个温和而悲伤的笑容,仿佛在透过他,看着某个遥远的、已逝的时光。他没有解释,只是缓缓后退,身影再次变得模糊,最终如同他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金色光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工坊内,只剩下林祈、那刻夏,以及满心疑惑和不安的这一世白厄。
“小埃洛斯,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人是谁?你要去做什么?”白厄急切地问道,抓住林祈的肩膀。
林祈看着白厄那双充满关切和迷茫的金色眼眸,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他不能解释太多,那会带来不必要的变数。
他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属于“弟弟”的笑容,轻轻抱了抱白厄。
“白厄哥哥,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件……可能会离开很久的事情。不要为我担心。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大家,保护好奥赫玛,等着……真正的黎明到来。”
他的话语如同诀别。白厄心中一痛,还想再问,却发现林祈已经松开了他,转身走向那刻夏,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决绝。
“老师,开始吧。”
那刻夏深深看了林祈一眼,又看了看一脸惶惑的白厄,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启动了工坊深处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复杂到极致的炼成阵。幽蓝色的光芒亮起,将林祈的身影笼罩其中。
这一世的白厄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到了工坊边缘,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林祈站在光芒中央,看着那刻夏肃穆的神情,看着那复杂的符文如同活过来般缠绕上林祈的身体。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他即将失去这个他视若亲弟的孩子。
“埃洛斯——!”他发出痛苦的呼喊。
炼成阵中,林祈最后回头,看了白厄一眼,那眼神平静,温柔,却带着一去不返的决然。
然后,光芒彻底吞噬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