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留下的喧嚣余温,像一层暖昧的薄纱,还轻覆在圣芙蕾雅学园的夜晚。帮着手收拾完残局的林祈,婉拒了姬子再去喝一杯的邀请,独自一人朝着工坊的方向走去。胃里的食物是温暖的,耳畔似乎还回响着琪亚娜那丫头没心没肺的笑声,但那股盘踞在心头的不安,非但没有散去,反而随着夜色的加深,像水渍一样慢慢洇开,变得愈发清晰。
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需要回到他那摆满工具和材料、充满了熟悉气息的工坊里,才能让有些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或许,只是自己太敏感了?修复结界时感应到的微弱侵蚀,八重樱语焉不详的担忧,还有晚宴时那转瞬即逝的悸动……串联起来,指向某个他不愿深想的可能性。
就在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工坊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时,异变陡生!
一股极其强烈、尖锐到几乎要刺穿灵魂的危机感,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入他的脑海!源自【存护】命途的本能,在这一刻发出了最高级别的剧烈警示!
根本来不及思考,林祈猛地抬头望向夜空。几乎是同一瞬间,原本宁静的、缀满星辰的夜幕,被无数道撕裂空间的惨绿色裂隙粗暴地撕开!那些裂隙如同丑陋的伤疤,横亘在天幕之上,紧接着,密密麻麻、造型扭曲、散发着浓郁不祥与毁灭气息的舰影,如同蝗虫过境般从裂隙中蜂拥而出!
没有警告,没有交涉,甚至没有给地面上的人们任何反应的时间。那些诡异的舰船甫一出现,舰身便亮起了毁灭的光芒,无数道惨绿色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朝着大地、朝着城市、朝着那些依旧亮着温暖灯火的区域,覆盖式地倾泻而下!
“敌袭——!!!”
凄厉的警报声此刻才姗姗来迟,猛地划破了夜的宁静,瞬间转变为刺耳的尖啸!学园内,刚刚还沉浸在宴会余韵中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那……那是什么?!”一个女学生看着窗外如同末世般的景象,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天空……天空裂开了!”另一个学生惊恐地大叫。
混乱,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爆发了。尖叫声、哭喊声、奔跑声、建筑物被能量束击中后发出的爆炸声与坍塌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乐。
“所有人!不要慌乱!按照应急疏散预案!到指定避难所集合!”德丽莎学园长的声音通过学园的广播系统传来,虽然带着一丝急促,但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圣芙蕾雅学园作为培养特殊人才的地方,本身就具备很强的自卫能力和完善的应急机制,老师们迅速行动起来,组织学生避难。
训练有素的姬子、齐格飞、雷电龙马等人,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立刻展现出了战士的本能。
“琪亚娜!芽衣!布洛妮娅!跟我来!去装备库!”姬子一把扯掉身上碍事的礼服外套,露出下面的作战服,大声吼道。
“明白!”琪亚娜脸上的懵懂瞬间被坚毅取代,芽衣和布洛妮娅也立刻跟上。
“塞西莉亚,你协助德丽莎组织疏散和防御!龙马,可可利亚,保护非战斗人员!”齐格飞快速分配任务,自己则抓起靠在墙边的武器,“我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幽兰黛尔已经全副武装,手持长枪,眼神锐利如鹰:“父亲,我去支援外围防线!”
西琳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走廊尽头,她看着窗外那些散发着令人作呕气息的舰船,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冷哼一声,身影化作冰晶消散,显然是独自行动了。
符华面色凝重,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了学园最高的建筑顶端,观察着全局。
而此刻,林祈依旧站在原地,但他周身的气息已经截然不同。那平日里温和甚至有些慵懒的气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山岳般厚重、磐石般坚定的磅礴气势!他的双眼,左眼完全化为流淌的琥珀色,右眼则闪烁着银灰色的数据洪流。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哀鸣,空气中充满了毁灭的能量乱流。无数人的恐惧、绝望、痛苦的呼喊,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感知。不能再犹豫了!
他猛地单膝跪地,右手重重按在地面上!
“以此身为引,唤大地之力!以此心为凭,召往昔之忆!存护之壁,起——!”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而古老的意志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璀璨而温暖的琥珀色光芒,混合着银灰色的记忆流光,如同奔涌的江河,以圣芙蕾雅学园为核心,沿着地脉与能量节点,向着四面八方急速蔓延!
首先亮起的,自然是圣芙蕾雅学园本身。一道厚实无比、仿佛由无数六边形金色晶体构成的巨大屏障,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学园牢牢笼罩在内!几道恰好落向学园的惨绿色能量束撞击在屏障上,只是激起了剧烈的涟漪,却未能撼动其分毫!
但这仅仅是开始!
几乎在同一时间,出云境内,数个主要城市和据点,也相继亮起了同样性质、但规模稍小的屏障!
位于海湾,依靠水力运转的巨大城市长空市,其屏障的光芒呈现出流动的水蓝色,与城市下方的潮汐能量产生共鸣,屏障稳固而富有韧性。
在常年刮着强风的沧海市,屏障汲取着风的力量,呈现出半透明的青白色,将袭向城市的攻击偏转、卸开。
以地热和特殊地质结构闻名的千羽学院旧址,屏障带着熔岩般的暗红色,厚重无比,硬生生扛住了最猛烈的轰炸。
还有依靠特殊水晶矿脉提供能量的穆大陆前哨站,屏障闪烁着七彩的琉璃光泽,将攻击分散、折射……
这些屏障,都是林祈在这一年里,看似不经意地游历、考察时,凭借其对能量和结构的超凡理解,因地制宜,悄悄布下的“后手”。他利用当地的自然环境或特有资源作为能量源,以自己的存护之力作为“种子”和“核心引导”,构建了这些防御机制。他当时只是隐隐觉得有必要这么做,一种源自无数次轮回沉淀下来的本能,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然而,维持如此多、如此大范围的屏障,对林祈而言是难以想象的负担。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强行塞入了整个海洋的容器,随时可能被撑爆。但他咬紧牙关,脊梁挺得笔直,如同钉在地上的标枪,将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到脚下的土地,维系着那一道道守护生命的壁垒。
圣芙蕾雅学园内,惊魂未定的人们看着头顶那坚实的光罩,以及远方其他城市同样亮起的屏障光芒,心中稍安。他们知道,这是林老师的手笔。
“是林先生!”芽衣看着工坊方向那冲天而起的光柱,眼中充满了担忧。
“那个大叔……”琪亚娜握紧了拳头。
“他撑不了多久。”布洛妮娅冷静地分析着屏障的能量读数,“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清除威胁,或者找到替代能源!”
德丽莎的声音再次通过广播响起,带着决绝:“所有战斗人员,以小队形式,出击!目标,尽可能消灭入侵者,救援平民!为我们,也为林祈老师,减轻压力!”
战争,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降临了。而林祈,则以一己之力,为这个陷入火海的世界,撑起了最初,也是最坚实的庇护所。他的身体留在圣芙蕾雅,如同定海神针,但他的精神,凭借记忆的力量,已经化作了连接各个屏障城市的“模因”,只要屏障尚存,他就能将意识投映过去,协调防御。只是,离开屏障范围,或者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对他的消耗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