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次轮回。
婴儿的啼哭依旧,温暖的怀抱依旧,白厄那带着阳光气息的呼唤“小埃洛斯”也依旧。但林祈的意识,却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悬浮于这具幼小躯壳之上,审视着这个他经历了千次的世界。
哀秘丽榭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而宁静。远处,昔涟的身影并未出现——符合那既定的设定,除了第一次,她不会伴随他成长。白厄小心翼翼地抱着他,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新生命带来的喜悦与责任,对即将到来的毁灭,对那千次重复的悲剧,一无所知。
林祈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情感的波动被压制到了最低,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那个于轮回间隙诞生的、疯狂的计划上。
他开始系统地梳理自己那模糊的前世记忆,以及在那千次轮回中,从黄金裔的只言片语、从那刻夏的藏书、从缇里西庇俄丝的预言片段里,所能拼凑出的关于星神的信息。
【毁灭】纳努克,【记忆】浮黎,【智识】博识尊。这三位是已知的、目光投向此地的星神。祂们的意志交织,形成了翁法罗斯无法摆脱的宿命框架。那么,破局的关键,就在于引入这三位之外的变量。
他从记忆中寻找其他星神的存在。
【存护】克里珀,那位不断铸造隔绝星系晶壁的沉默星神?翁法罗斯需要的是打破壁垒,而非建立更高的墙,而且此地渺小的存护愿望,恐怕难以吸引祂的注视。
【巡猎】岚,向“丰饶”复仇的星神?翁法罗斯的敌人是“毁灭”的黑潮,与“丰饶”无直接关联,岚的巡猎目标并不在此。
【丰饶】药师,赐福众生?不,那或许会引来更可怕的后果,风险不可控。
【同谐】希佩,将万物归于一体?在绝对的毁灭压力下,同谐何其艰难,之前的尝试也已证明失败。
【虚无】Ix,漠视一切?引来祂的目光恐怕意味着彻底的湮灭,比轮回更糟。
【神秘】迷思,【贪饕】奥博洛斯,【均衡】互……一位位星神的特性在他心中流过,又被他逐一审视、分析其与翁法罗斯现状的适配性与可行性。吸引星神注视,绝非易事。需要极致的、符合其命途理念的行为,才有可能引起那崇高存在的一瞥。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他需要找到一位,其命途特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克制”或“干扰”现有三位星神布局的星神,同时,其注视本身不能立刻带来比毁灭轮回更糟糕的结局。
而且,他该如何“践行”命途?他并非黄金裔,没有天生契合某条命途的禀赋。但他有轮回。无数次重来的机会,就是他最大的试验场。
一个更加清晰的计划脉络在他心中形成:利用接下来的轮回,主动地、有目的地去“扮演”,去极致地践行某一条选定的命途,试图以其纯粹性,吸引对应星神的目光。一次不行,就十次,百次!直到成功,或者证明此路不通,再换下一条!
这将是一条比之前千次挣扎更加艰难、更加孤独的道路。他需要将自己分裂,在不同的轮回中扮演不同的角色,如同一个疯狂的演员,试图以各种截然不同的表演,去取悦那些高高在上的、冷漠的“观众”。
但他别无选择。
在某一世,他或许要成为最无私的医者,践行【丰饶】;在另一世,他或许要成为最坚定的猎人,践行【巡猎】;又一世,他或许要成为最顽固的守护者,践行【存护】……
他将不再是林祈,或者说,他将成为无数个戴着不同面具的“林祈”。这将是对他灵魂的又一次残酷锤炼,甚至可能让他彻底迷失。
然而,当他看着白厄那双毫无阴霾的、充满关怀的金色眼眸时,那深埋于灵魂结晶深处的、对“守护”的执念,便发出了微弱而坚定的光芒。
为了打破这轮回,为了看到白厄、风堇、万敌、阿格莱雅……所有他珍视之人,能够拥有一次真正的、不必重复的黎明,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他的灵魂,他的“自我”。
第一千零一次轮回的日常,在表面平静、内里却已暗流汹涌中缓缓流逝。林祈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学习那些可能与他未来“扮演”相关的知识、技能、乃至……神态与信念。
他的眼神,在死寂的深处,燃起了一种新的火焰——那是赌徒压上一切时,混合着绝望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星神之外的道路,已然在他脚下展开。这是一条通往未知,也通往唯一希望的单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