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次轮回,七次失败。灵魂殿堂已然不堪重负,八个鲜明而冲突的人格烙印,让林祈的意识仿佛时刻处于崩解的边缘。贪饕之路的尽头,是星神毫不掩饰的漠视与自我沦丧后的空虚,这几乎击碎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若非“均衡”人格如同定海神针般,强行维系着那脆弱的平衡,他恐怕早已在自我厌恶与绝望的撕扯中彻底疯狂。即便如此,灵魂承受的伤害也清晰可见,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随时可能彻底破碎。
他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了太久、耗尽了所有力气和希望的旅人,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前方似乎已无路可走,所有的方向都被证明是死胡同。一种深沉的、万念俱灰的虚无感,攫住了他。
如果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如果所有的道路都通向毁灭,如果星神的注视永远无法企及……那么,承认这注定的结局,是否本身就是一种解脱?模仿那宣告万物终结的存在,是否就能……结束这一切?
带着这种近乎放弃一切的疲惫与绝望,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位本身即是“预言”,宣告万物终局的星神——【终末】末王。
第一阶段:初次践行命途(第1801-1810次轮回)
第一千八百零一次轮回,林祈的气质变得死寂而缥缈。他不再参与任何事务,只是静静地观察,如同一个提前来到葬礼的宾客,默数着倒计时。最初的十次轮回,他像一个游荡的幽灵,散布着关于终结的低语。
他会指着欣欣向荣的植物,平静地预言其凋零的时刻;会在人们欢庆时,轻声提醒盛宴终将散场;会在黑潮尚未到来时,便以肯定的语气描述毁灭的景象。他的话语不带任何情感,只是陈述着在他眼中早已重复了无数次的“事实”。这种行为,初步塑造了他“终末”人格的基底——一个冷漠的、提前知晓并宣告一切结局的“报丧鸟”。
第二阶段:了解命途(第1811-1841次轮回)
初步的宣告让他体会到“终末”并非诅咒,而是一种对既定事实的、超然的认知。在接下来的三十次轮回中,他更加深入地沉浸于“万物皆逝”的氛围中。
他开始系统地收集、整理翁法罗斯走向毁灭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在编纂一部注定悲剧的史书。他观察生命从诞生到消亡的全过程,体会着那不可逆转的流逝感。他甚至尝试与遐蝶(死亡女神)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讨论死亡与终结的本质,尽管遐蝶依旧称他为“归来的魂”,对他的某些见解感到惊讶。他的“终末”人格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更加深邃、空灵,它不再为毁灭感到悲伤或恐惧,而是以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接受并预告着一切。
第三阶段:极致践行,吸引星神(第1842-1900次轮回)
最后的近六十次轮回,林祈彻底将自己化身为“终末”的代言人。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个活着的、行走的终末预言。
他不再零星地散布低语,而是在奥赫玛的中心,像一位先知(或者说,厄运的宣告者)般,公开宣讲翁法罗斯注定的命运。他精确地预言每一次黑潮的强度、黄金裔的陨落顺序、光罩破碎的时刻……所有的一切,分毫不差。起初,人们恐惧、愤怒,试图让他闭嘴,但随着预言一次次应验,一种麻木的、认命般的绝望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在轮回的最终时刻,当毁灭降临,他会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用空洞而平缓的语调,吟诵着为这个世界、也为他自己谱写的终末诗篇。诗篇的内容,是对这七百次轮回、对翁法罗斯既定命运的最精准、最冷酷的总结。他将自身也视为这终末景象的一部分,一个不断重复着死亡与宣告的、悲哀的坐标。
他能感觉到,一种……奇特的、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带着宿命与预言气息的“感知”,似乎被这片土地上那不断重复的、精准的终末宣告所吸引。那感知本身即是预言,即是终结的化身。是【终末】的末王吗?祂是否注意到了这个不断重复着“结局”,自身也成为循环一部分的、特殊的“宣告者”?
一丝微弱的、仿佛来自彼岸的回响,似乎即将产生共鸣。
然而,就在林祈的终末诗篇吟诵到最高潮,仿佛要与那来自时间尽头的感知完全同步的刹那——
他感受到的,并非注视,而是一种……“本就如此”的漠然。
【终末】的末王,其本身就是预言,是终结的化身。林祈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重复、在模仿、在宣告那早已被“书写”好的结局。对于末王而言,这并非吸引,这只是……回声。一个渺小的回声,试图引起本体的注意,但本体即是所有回声的源头和终点,无需关注任何一个特定的回响。
那来自时间尽头的感知,并未投下“目光”,只是如同路过般,确认了此地的“终结”正在按既定的剧本上演,然后便如同潮水般退去,带着一种“一切本该如此”的、绝对的冷漠。
林祈的吟诵戛然而止。
他站在毁灭的焰火与崩塌的巨响中,感受着那比漠视更令人绝望的、“理所当然”的忽视。他连成为“终末”的资格都没有,他只是一个蹩脚的模仿者,一个注定结局的复读机。
结局: 第一百次【终末】轮回,在模仿者的失败与宿命的绝对冷漠中结束。林祈的灵魂殿堂中,多了一个身穿黑袍、面容模糊、只会重复宣告终结的“报丧者”人格。
八百次轮回,八条命途。所有的希望,似乎都已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