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郭以安面色凝重,语气不免有些凌冽。
“属下到这百戏班子所落脚的客栈时,便先将客栈团团围住,客栈的小二也说,他们都在休息,可谁知,我们闯进去的时候,早就人去楼空,逃之夭夭了。”王蕴之有些懊恼道。
郭以安长叹一口气,走上前,扶起王蕴之:“起来说话吧。”
林鸢和郭以安对视一眼,皆明了:“看来是有内鬼,通风报信了。”
庄景行连忙开口道:“难道说,我带回来的这些家仆,当中还有这个……这个什么教……哦,摩尼教的人?”
“不是没可能,很多事情,一个人确实不太好完成……”林鸢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此事不太好办,敌在暗,我们在明,他们再出手,恐怕就是下死手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副愁容惨淡的样子。
林鸢强颜欢笑:“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他们有所动作,必然会露出马脚!”
“鸢儿说得没错。”郭以安赞同道,“但是,你不能再住那间屋子里,我不同意你涉险。”
林鸢摇了摇头:“不,这屋子对他们而言,肯定有特殊意义,我只有再住下去,才能逼他们出手。我之前推测,他们可能会用到这屋子去完成什么计划,所以才会这样不嫌麻烦地赶人,但是现在闹成这样,这屋子是用不了,可他们还不死心,说明,是这屋子本身藏了什么秘密,很重要的秘密,而且是他们带不走的。”
王蕴之赞赏地看着林鸢:“林公子说得没错,我也是这样认为。”
李达大手一挥:“那还不简单,明日我领五百将士,把那屋子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不可。”郭以安来回踱步,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还没抓到人,这屋子便是唯一的诱饵,切不可打草惊蛇。”
“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就这么定了!”林鸢笑逐颜开,说得很是轻松。
但,谁不知道,这里面处境最危险的便是林鸢了。
郭以安张了张嘴,劝解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突然,房间里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
庄景行左右环视了一番,开口道:“今夜诸位都辛苦了,要不,先回去休息,我们从长计议?”
“好,也只能从长计议了。”郭以安点了点头,发了话。
“公子!公子!”砚秋从门外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物件,“公子,有信,就钉在陈忠这房门的门框上!”
庄景行迎了上去,接过信件,打开,不由得脸色一白,信纸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
李达眼疾手快,一把捡起,众人凑过去一看,只见白纸上用鲜血写了几个字:“庄公子,请静候佳音,厚礼稍后奉上。”
“这……这是什么意思……”砚秋急得说话都带着哭腔,“为什么突然威胁我家公子?”
“来者不善,但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想干什么。”林鸢愁眉不展,若是冲她来,她还有些自信,毕竟自己会武功,可是这庄景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该如何应对。
众人皆是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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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纤细的手从铜盆里将一块白棉布捞出,拧干,然后轻轻擦拭着一块牌位,棉布拂过牌位上的几个字“先夫郭以宁之灵位”。擦干净的牌位被握在手中,微微颤抖的指尖缓缓划过冰冷的牌位,触摸着那几个字。
“宁哥哥……”林鸢只单单说了这三个字,便哽咽了,眼眶一热,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觉得胸口像堵了一块湿棉花。
林鸢将牌位摆正,用手随意抹了一把脸,然后,她将三碟点心摆放在牌位前。
“宁哥哥,我知道你不喜甜食,这梅花酪微甜不腻,你应该会喜欢。”
林鸢又往青瓷杯里倒满了桂花酒,淡淡的桂花香充斥着整个房间,缓缓开口道,“没想到在瀛洲还能买到京都的桂花酒,你尝尝,味道几乎一样呢!那店小二说,这就是买的京城醉月坊的方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骗我。”
林鸢的声音轻轻柔柔,就好像在拉家常,嘴里念叨的都是些琐碎的事情。
林鸢又端上一碗长寿面,面条上的荷包蛋用猪油煎得金黄,面条根根分明,看起来就十分美味:“宁哥哥,今日是小年,也是你的生辰,我煮了一碗长寿面,你放心,这鸡蛋没煎糊,面也熟了,现在我的厨艺已经有进步了……你尝尝……”
林鸢将手里的三根香点燃,缓缓躬身,一缕碎发滑落,遮住了眼底的悲戚,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素白夹袄的衣角跟着晃了晃。
突然,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林鸢警觉地站直身子:“谁?”
“是我……”门外传来郭以安的声音。
林鸢这才全身松弛下来,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门边,将房门开了一个缝隙。
“鸢儿……你……”郭以安眼神在林鸢脸上游走,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又有一丝惊喜。
林鸢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今日给郭以宁上香,就没有易容,用的是自己原本的面貌,算起来,这应该是重逢之后,郭以安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模样。
郭以安的眼神落在了林鸢的鬓边,停住了。
林鸢抿了抿嘴,嘴巴有些干,她用手扶了一下鬓边的白花。
“今日是大哥的生辰,我猜你应该会祭拜,所以……我想来祭拜一下。”郭以安收回视线,眼神有些游离。
林鸢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让郭以安进了屋。
郭以安一眼便看到了案上的长寿面,轻轻一笑:“大哥,你看,鸢儿的厨艺进步真大。”
随即,他捂住自己的嘴巴,强迫自己笑,不要哭。
缓了许久,他这才从案上拿起三根香,点燃,行了叩拜之礼。
郭以安就这样跪在灵位前,袖中的指节已攥得发白,袖口也被捏出几道褶皱,他闭着眼,胸口起伏,眼角却早已经通红,他轻轻唤了一句:“大哥……”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清香的桂花酒被缓缓洒在供桌前,酒液渗入青砖缝隙里,整个房间无声无息。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