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誓既成,紧张的气氛冰消瓦解。狼王苍夜一声低吼,包围的狼群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几头格外雄壮的巨狼作为护卫和向导。勘探队那边也很快传来消息,围困的狼群已经散去,人员安全,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和冻伤。
陆青珩让老猫带一部分人先去与勘探队会合,进行处理和安抚,自己则带着少数几名核心随从,在狼王苍夜的亲自引领下,前往它的“领地”深处一观。陈远博士派来的生物学家和生态学家自然也在其中,他们早已按捺不住激动,恨不得立刻开始研究这些神奇的巨狼。
一行人(狼)在苍夜的带领下,离开了鹰嘴崖,向着更加崎岖、寒冷的雪原深处行去。狼群在雪地上奔跑如飞,陆青珩等人则乘坐着雪地车辆跟随。越往北,地势越高,风雪再次变得猛烈,气温也低得吓人,呵气成冰。寻常人类,哪怕有最好装备,也难以在此长期生存。
然而,狼群却如鱼得水。它们银灰色的皮毛似乎能完美地反射和隔绝寒冷,在狂风暴雪中穿梭自如。苍夜奔跑在最前方,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划开茫茫雪幕。
大约行进了两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被冰雪覆盖的、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的峡谷裂口。裂口两侧是高达数百米的、光滑如镜的冰川峭壁,寒风在峡谷中呼啸,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跟我来。” 苍夜的精神波动传来,它率先冲入了峡谷。
车辆无法进入如此狭窄崎岖的冰裂隙,众人下车,穿戴好最厚重的装备,启动晶石恒温器,跟着狼群,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峡谷。光线骤然变暗,只有两侧冰壁反射的、幽幽的蓝光,以及巨狼们眼中闪烁的绿芒,照亮着前路。
穿过一段长约千米、蜿蜒曲折的冰廊,眼前豁然开朗。
峡谷深处,并非想象中的黑暗洞穴,而是一个巨大的、被冰川环抱的、相对温暖(相对外界而言)的冰蚀盆地!盆地中央,竟然有一眼不大的、冒着袅袅白色热气的温泉!温泉周围,生长着一些不畏严寒的、颜色奇异的苔藓、地衣,甚至还有几丛低矮的、散发着微光的灌木。温泉的热气上升,在盆地顶部形成一层淡淡的、隔绝了部分严寒的水雾。
而更令人震撼的,是盆地四周,那依着冰壁开凿出的、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冰窟和洞穴。这些洞穴显然并非天然形成,边缘有着明显的爪痕和打磨痕迹。一些体型相对娇小、毛色更浅的巨狼(母狼)在洞穴间穿梭,照顾着毛茸茸的、跌跌撞撞的幼崽。幼崽们发出稚嫩的呜咽,互相追逐嬉戏。几头年老的、毛色灰白的巨狼,静静地趴在温泉旁,闭目养神,或警惕地注视着入口方向。
整个盆地,秩序井然,充满了生机。巨狼们各司其职,有负责警戒的哨兵在高处的冰台上巡逻,有负责狩猎的巨狼叼着冻硬的、不知名动物的尸体归来,交给母狼处理,有受伤的巨狼静静地趴在温泉边,舔舐着伤口。这里,完全是一个高度社会化、有明确分工的狼群部落!
“这里,是‘银爪’的巢穴,我的家。” 狼王苍夜走到温泉边,低头喝了几口水,然后转身,冰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自豪,看向陆青珩,“也是末世之后,我们霜狼一族,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庇护所。”
陆青珩一行人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这哪里是野兽的巢穴,分明是一个建立在极端环境下的、拥有独特文明的部落!这些巨狼所展现出的智慧、社会性和对环境的改造利用能力,远超他们的想象。
“很……了不起。” 陆青珩由衷地说道。他能感觉到,这里凝聚着狼群对生存的执着,对族群的守护,是一种截然不同于人类,却同样坚韧、强大的文明雏形。
陈远博士手下的生物学家已经激动得浑身发抖,拿出仪器就开始偷偷测量温度、空气成分、甚至试图采集一点狼毛样本(在得到苍夜默许后)。生态学家则痴迷地看着温泉边那些奇异的植物,这些都是从未记录过的、能在极寒地热环境下生存的物种,研究价值巨大。
苍夜示意陆青珩在温泉边一块相对平坦、温暖的冰岩上坐下,自己则卧在一旁。它看着那些在母狼照顾下嬉戏的幼崽,眼神变得柔和,但随即又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利。
“末世降临,改变的,不只是你们人类的世界。” 苍夜的精神波动,带着一种沉重的沧桑感,“天空坠落火焰,大地撕裂,空气变得有毒,寒冷的季节越来越长,越来越致命。那些脆弱的、无法适应的生灵,成片地死去。但活下来的……都在疯狂地‘变化’。”
“我们狼群,也不例外。先祖的记忆在血脉中苏醒,身体变得更加强壮,速度更快,皮毛更能抵御严寒。我们的智慧……也在增长。我们学会了更复杂的交流,学会了利用地形,学会了储存食物,学会了照顾伤者与幼崽,也学会了……警惕一切外来者,尤其是,你们人类。”
它看向陆青珩:“在最初那段时间,我们遇到过其他人类。他们有的疯狂,只想杀死我们,夺取皮毛和肉;有的看似友好,却最终带着更可怕的东西(指可能存在的捕猎队或科研组织)回来。我们失去了很多同胞,被迫不断迁徙,直到找到这里,这个被遗忘的冰谷。我们驱逐了原本盘踞在这里的冰蝎群,挖凿洞穴,守护温泉,才终于有了一个相对安稳的‘家’。”
“我们战斗,我们狩猎,我们生存,并非出于嗜杀,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让族群延续。” 苍夜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北地的资源有限,每一寸土地,每一口食物,都浸透着鲜血与冰霜。我们不主动侵犯,但也绝不容许任何存在,威胁到‘银爪’的存续。这就是我们的‘道’。”
陆青珩静静地听着,他能理解狼王的立场。在末世,生存是最大的正义。狼群的“道”,是野性、冰冷、残酷,却也是纯粹、坚韧、为了族群的延续不惜一切。
“我明白了。” 陆青珩点头,“冥府的路,或许与你们不同。我们也在废墟上挣扎求存,建立秩序,汇聚力量,对抗这个疯狂的世界。但我们寻求的,不是无尽的掠夺与杀戮,而是秩序的建立,文明的延续,以及……在可能的范围内,与同样渴望生存的智慧存在,寻找共存、甚至共赢的可能。”
他看着那些嬉戏的幼崽,又看向苍夜:“我们的盟约,便是基于此。你们守护你们的冰谷与狼群,我们发展我们的城市与技术。我们需要北地的草药与矿石,你们需要粮食、药品和抵御更强大威胁的盟友。我们可以互补,而非相残。”
苍夜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你的‘道’,虽然与我的不同,但我能感觉到其中的……‘重量’与‘真实’。血酒为誓,兄弟盟成。我苍夜,认你这个兄弟,也认这个盟约。从今往后,北地雪原,对冥府开放。‘银爪’部落,与‘冥府’,互为兄弟,互为屏障。”
它抬起头,发出一声悠长的狼嚎,声音在冰谷中回荡,带着宣告与接纳的意味。所有的巨狼,无论成年还是幼崽,都停下了动作,仰头发出应和的呜咽。
银爪部落,向冥府敞开了大门。 一个由人类建立的秩序之城,与一个由智慧狼群统治的冰雪部落,在这末世废土之上,以最古老的血誓,结成了跨越种族的奇异同盟。未来的道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与风雪,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独的旅人,而是拥有了可以并肩面对寒冷的、来自另一条进化之路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