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那踏剑而来的少年剑客射出飞剑,白衣青年以“停云”作为挡箭牌,阻拦那些靠近自己的飞剑,迫使彦卿不得不撤回攻击,直呼“卑鄙的异乡人。”
而那少年口中所说的“弱女子”,在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经被白衣青年识破的瞬间,于镜流当空跃起、剑光如无数弯月砸落大地的刹那——
在白衣青年错愕的目光中,她的脖颈猛然后拧,那姣好的狐人女子容颜以几乎完全扭转一百八十度的诡异姿态,几乎贴在了他的面门之上,媚态天成的碧色眼眸死死盯着青年那渊黑如墨的眼瞳。
而后,她的嘴角扬起一抹奸计得逞的危险弧度,“身负【痴愚】与【腐败】的救世主啊……让我来品尝一下,你的肉体是否如我料想的那般……美味?”
无边的黑暗自她的身躯流淌而出,瞬间便将二人笼罩在暗渊域内,同时她那作为“停云”的躯体也开始燃烧,化作【毁灭】的金焱,流淌间攀附上青年的身躯……
叶苍的身体开始燃烧,浑身仿佛镀上了一层炽燃的暗金色火焰,但那火焰并无温度,也无任何杀伤性,甚至可以说是完全虚幻无形之物——它只是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爬满了青年的全身,顺着他每一处毛孔向着他身体内部钻入。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兀,而且在暗渊域的笼罩之下,内部的任何光亮响动都无法传导至外界,以至于交手中和镜流和彦卿都没能察觉到任何异常。
面对如此诡谲异常的一幕,白衣青年神色平静,甚至都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抗拒。
此刻,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第一次被岁阳附身,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在线等,挺急的。
好吧,也不是那么急……【博识尊】都夺舍不了自己,她幻胧哪来的自信能跟自己作为高维俯视者的灵魂掰一掰手腕?
对于这种纯精神能量生命体,他【痴愚】一开,“回合制游戏”一开,幻胧不就炸了吗?
但那就有些不那么好玩了,所以——虽然不是美人计,但叶苍还是决定将计就计。
你不是想要我的身体吗?拿去!
不仅如此,在欲迎还拒、象征性地抵抗了几下之后,他还贴心地将自己的灵魂退居脑海,帮着幻胧压制【痴愚神冕·愚者之冠】,至于右手的【腐败神冕·腐化之手】,就先借给幻胧玩玩好了。
他倒要看看,幻胧拿到自己的身体之后,到底想做什么。
这对于了解【寂静与渊暗之神】与绝灭大君们的详细计划,无疑是一种另辟蹊径的方式!
既然无法从幻胧的口中套出那位的计划,那就直接参与进那位的计划之中!
暗色的金焱彻底融入了白衣青年的身躯,当他再次睁开双眼,那如墨般的眸子早已消失不见,化作了代表着【毁灭】的暗金之色。
同时,感受着体内那所蕴含的毁天灭地的力量,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呵呵,什么救世主?不过如此。”
“你能击退焚风,却无法抵挡岁阳的入侵……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那被绷带缠绕的右手,俊逸的面庞之上终于无法遏制地开始大笑起来,“如此,【腐败】与【痴愚】都已经到手了,还真是意外之喜……等到罗浮事了,吾主降临,我便将这二者敬献于伟大的负创神……”
“虽然有些不舍这具强大的肉身,但为了吾主的伟业——那讲述星空的预言中注定到来的诡厄终焉,这是必要的牺牲!”
青年长身直立,那浓郁的黑暗尽皆没入他的体内,他手持暗色的金属手杖,转头斜睥了那战斗中的二人一眼,目睹镜流的“昙华生灭,天河泻梦”将彦卿从半空中斩落。
他冷冷一笑,倒退一步,身形隐匿进了月光的阴影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至此,仙舟罗浮少了一位天舶司的接度使,多了一位披着无名客外皮的绝灭大君。
而这一幕,恰好落入了一只悬停于半空中的机巧鸟眼中,被其悉数捕捉。
等到战斗落幕,镜流再次回望那青年所在之地,早已空无一人,不知溜往了何处。
神策府内,白发将军盘膝而坐,剑眉微蹙。
机巧鸟眼中所见的一切,都已被神策府的监控网络所捕捉,自然,身为神策将军的景元,也第一时间便观测到了星槎海内所发生的一切。
或者说,自始至终,他的注意力便一直集中在了那对同行的白衣男子与白发女子身上。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容貌与气质上的相似,不足以让他确认那白发女子的身份,但在彦卿与之一战之后,如果他还不能认出自己的授业恩师,那他这个徒弟就算是白当了。
他不知道镜流为什么会回到仙舟罗浮,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再次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当年的那一战,他曾于众目睽睽之下,以神君之力,将堕入魔阴身的镜流“斩杀”当场。
一出瞒天过海的悲情师徒之战,他终归还是无法对自己的师父痛下杀手,于是才有了镜流的假死以及流放。
不想……那日一时的仁慈,竟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不过,众仙舟会盟在即,狂猎典仪临近,十王司与联盟也无暇追责于自己,景元对于这个倒是并不担心。
他此刻只想弄明白两个问题——
镜流回到仙舟罗浮的目的,以及……自己的驱虎吞狼之计,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让那猛虎反被豺狼所吞。
他命令天舶司与云骑军为镜流与那白衣青年大开方便之门,又让驭空差遣“停云”接待那二人,可不是为了让那白衣男子被绝灭大君幻胧占据身躯的啊……
好歹也是一刀斩裂星槎海的猛人,不合理的【虚无】令使,景元本想借他之手斩杀一位绝灭大君,没想到反让他的身躯被绝灭大君所占据……简直没有道理。
景元单手托腮,凝视着监控影像中那白衣男子离去之时的背影,眼眸微眯,喃喃自语道:“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
他闭上双眼,头顶团雀扎窝,但他却对此恍若未觉,心中已然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