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坑之底，死寂一片。
陈凡那句轻描淡写，却又蕴含着无尽嘲讽的问话，如同一柄无形的混沌神锤，狠狠地砸在了李玄那早已濒临破碎的道心之上。
“你……这块石头……够硬了吗？”
够硬了吗？
李玄躺在自己砸出的深坑中，圣体之上，每一寸骨骼都在哀鸣，每一滴圣血都在诉说着刚才那一掌的恐怖。他那足以在星河中横渡，硬撼法宝而无损的圣躯，此刻却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残破瓷器，布满了狰狞的裂痕。
他引以为傲的“长生领域”，被一掌压爆。
他苦修数万载的“万山朝拜”圣法，在那只玄黄色巨掌面前，如同沙雕般脆弱。
他堂堂合道中期的古圣，竟被一个……金丹境的蝼蚁，翻掌镇压！
这已经不是硬不硬的问题了。
这是他的“道”，他的认知，他数万年来建立的世界观，被对方以一种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彻底碾碎、践踏，然后……扔在地上，还被轻蔑地踩了两脚。
“嗬……嗬……”
李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他想要挣扎着站起来，想要燃烧最后的圣道本源，与眼前这个让他感到无尽恐惧与羞辱的魔鬼同归于尽。
然而，他刚动了一下念头，便感觉一股更为恐怖的镇压之力，从四面八方凭空而生，如同亿万座神山，死死地将他钉在原地。
那是……玄武镇世的余威！
他甚至连引爆道果的资格都没有！
陈凡一步步走到巨坑边缘，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那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块真正的、毫无生命的石头。
“看来，是没机会让你回答了。”
陈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兴阑珊。仿佛这块他本以为能稍微检验一下自己实力的“试剑石”，结果却是一块不堪一击的豆腐。
他缓缓伸出右手。
“不……你不能杀我！”李玄终于从极致的惊骇中，找回了一丝理智，他用神念发出了凄厉的咆哮，“我是长生李家二长老！你若杀我，我长生李家，必将倾尽全族之力，将这片蛮荒星域，炼成宇宙尘埃！让你所有亲族故友，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最后的尊严。
然而，陈凡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半分迟疑，反而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到极致，充满了无上漠然的笑意。
“长生李家？”
“很了不起吗？”
“我连你们背后的九幽仙帝都未曾放在眼里，区区一个下界的走狗世家，也配威胁我？”
轰！
这几句话，如同九天神雷，在李玄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九幽……仙帝？！
他……他怎么会知道仙帝的名讳？！
而且，那语气，那姿态，仿佛九幽仙帝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只稍微大一点的蝼蚁！
一个念头，一个荒谬到让他神魂都在颤栗的念头，猛然从李玄心中升起。
难道……难道他……
不等李玄细想，陈凡的手，已经轻轻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你对我，还有点用。”陈凡淡淡地道，“所以，我不会杀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搜魂。”
冰冷的两个字吐出。
一股无法形容的、霸道绝伦的、蕴含着混沌气息的神念，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混沌神矛，瞬间刺穿了李玄那由圣道法则构筑的识海壁垒！
“啊——！不！我的识海！”
李玄发出了比肉身被毁时，还要凄厉百倍的惨嚎。
识海，是修士最根本的禁区！尤其对于合道圣人而言，识海便是他的道果雏形，是他感悟天道的圣地，里面烙印着他一生的记忆、所有的功法感悟、以及那至高无上的圣道法则！
平日里，别说搜魂，就算是大乘真仙的神念，也休想轻易侵入一位圣人的识海。
可现在，陈凡的神念，就像一尊创世神，闯入了一个凡人的梦境。
李玄那浩瀚如星海的识海，在这股混沌神念面前，根本毫无抵抗之力。他所感悟的“长生道则”，在混沌气息的冲刷下，如同冰雪般消融。他试图隐藏的记忆碎片，被轻易地翻阅、剥离。
一幕幕画面，在陈凡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长生天域的浩瀚与强大……李家那座漂浮在星河之上的巍峨神山……那个眉心有着火焰印记、高坐于蛟龙宝座之上的少主李无尘……
陈凡看到了李默的魂灯破碎，看到了李无尘那暴怒而又轻蔑的命令。
“炼化成一颗死星？”
“将我的头颅，挂在山门之上？”
陈凡的眼神，愈发冰冷。
他又看到了这艘穿梭舰，看到了那面能映照星域的“窥天镜”，看到了李玄那一闪而逝的贪婪。
“原来如此，倒是个不错的代步工具。”
神念继续深入。
李玄数万年来的修行感悟，他对《长生诀》的理解，他对合道境的种种认知，乃至李家珍藏的无数神通秘法、宝库位置、人脉关系……所有的一切，都被陈凡以一种野蛮的方式，尽数复制、烙印、吸收。
对于陈凡而言，这便是一场饕餮盛宴。
而对于李玄来说，这却是最极致的羞辱与掠夺！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少女，毫无秘密可言地，展现在那个魔鬼面前。
当陈凡的神念，如潮水般退去时，李玄的识海已经一片狼藉，圣人元神黯淡无光，萎靡到了极点。
他的眼神中，再无半分圣人的威严与高傲，只剩下最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麻木。
“长生李家，九幽仙帝座下走狗，负责为其在下界搜罗血食与特殊炉鼎，万年来，屠戮生灵何止亿万……”
陈凡收回手掌，声音平淡地复述着他刚刚“看”到的东西。
“呵，果然是一丘之貉。”
“既然如此，留你一命，倒也算废物利用。”
陈凡并指如剑，指尖，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呈现出最深邃混沌之色的气流，缓缓凝聚。
那气流，看似渺小，却仿佛蕴含着宇宙开辟之初的无上伟力。它一出现，周围的空间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随时都会被其同化、归于混沌。
“道心种魔！”
陈凡一声轻喝，指尖的混沌气流，如同一枚种子，无视了李玄所有的圣体防御，直接没入了他的眉心，精准地，烙印在了他那颗布满裂痕的圣人道果之上！
“啊！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李玄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他感觉到，自己的道果，自己的神魂，自己的生命本源，在这一刻，仿佛被种下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那颗混沌种子，在他的道果之中扎下根须，疯狂地汲取着他的圣道之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只要眼前这个少年一个念头，那颗种子便会瞬间引爆，将他的一切，连同他的存在痕迹，都彻底从这个宇宙中抹去！
从这一刻起，他的生死，他的道，他的一切，都已不再属于他自己。
他，成了眼前这个金丹蝼蚁的……奴隶！
“不……不！杀了我！杀了我！”
身为古圣的骄傲，让李玄无法接受这个比死亡还要残酷一万倍的结局。他宁愿形神俱灭，也不愿成为一个金丹小辈的阶下囚！
“想死？”
陈凡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没那么容易。”
他屈指一弹，一道蕴含着磅礴生机的青龙长生之力，没入李玄体内。
李玄那濒临破碎的圣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飞速愈合。断裂的骨骼接续，撕裂的血肉重生，萎靡的气息，也恢复了三四分。
但这种恢复，带给李玄的，却是更深的绝望。
“起来。”陈凡淡淡地命令道。
李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他的意志在疯狂地抵抗，但他的身体，却在本能的恐惧与那“道心魔种”的驱使下，挣扎着，缓缓地……从巨坑中，站了起来。
他浑身浴血，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他看着眼前的青衣少年，那双曾经俯瞰万古、漠视众生的圣人之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屈辱、恐惧，与……臣服。
整个太初仙宗，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弟子与长老，都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搜魂古圣！
弹指种魔！
一位合道中期的古圣，在老祖面前，竟真的如同一只可以随意揉捏的虫子！
“扑通。”
在无数道震撼、敬畏、狂热的目光注视下。
长生李家二长老，威震一方天域的古圣李玄，双膝一软，无比艰难地，却又无比彻底地，跪在了陈凡的面前。
他低下那颗曾经高傲无比的头颅，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足以让整个天荒星域都为之颠覆的字眼。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