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在担忧与期待中缓缓流逝。
当林羽的眼睫第一次微微颤动，继而缓缓睁开时，守候在床边的众人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
映入他眼帘的，是病房熟悉的天花板，以及围在床边那一张张写满关切与紧张的面孔——
张清源、玉宸、玄诚三位掌教，况砚深、马疏萤夫妇，黄语萱，以及眼睛红肿却带着惊喜的况星湄。
“林……林羽哥哥！你醒了？！”
况星湄第一个叫出声，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喜悦。
林羽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和涣散，仿佛从一场极其漫长的梦境中挣脱。
他眨了眨眼，紫色的眸子里流光微转，那深邃的色泽让初次见到的黄语萱和几位长老心中都是一凛，但很快，那眸中便恢复了众人熟悉的清明与温和，只是底色变成了那神秘的幽紫。
“我……睡了多久？”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试图撑起身体。
马疏萤连忙上前扶住他，将一个温水杯递到他唇边：
“快一个月了。别急，慢慢来。”
喝了几口水，林羽感觉喉咙舒服了一些。
他靠在升起的床背上，下意识地内视自身。
这一看，让他自己也愣住了。
肉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之前重伤濒死的虚弱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澎湃的力量感和惊人的韧性。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密度、肌肉纤维似乎都发生了质的飞跃，远超他元婴中期时的肉身强度。
这完全是那僵尸精血带来的、近乎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然而，当他试图感应识海深处的元婴时，心却沉了一下。
那片原本应该盘踞着凝实元婴的区域，此刻被一层朦胧的紫金色光芒笼罩着，那小小的元婴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仿佛陷入了深度的沉睡，与他之间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无法调动分毫。
他能清晰感受到元婴的存在，知道它并未消散，但也明白，短时间内，他恐怕无法再动用元婴期的种种神通了。
“我的元婴……”
林羽微微蹙眉，低声自语。
“林道友，”
张清源真人上前一步，语气凝重地将他昏迷后发生的一切，包括况星湄擅作主张以自身精血相救，以及他身体发生的种种异变，都详细地告知了他。
听着真人的叙述，林羽抚摸着自己已然恢复如初、甚至感觉更加强韧的胸膛，又抬眼看向病房玻璃窗上反射出的、自己那双紫色的眼眸，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会愤怒于况星湄的擅自行动吗？
他会恐惧于自己这非人非僵的状态吗？
良久，林羽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带着些许自嘲的笑容。
“真是……奇妙的经历。”
他轻声说道，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躲在马疏萤身后、一脸忐忑和愧疚的况星湄身上。
“星湄，”
他开口，声音温和，没有半分责怪之意，
“抬起头来。”
况星湄怯生生地抬起头，泪水在紫色的眼眸中打转：
“林羽哥哥，对不起……我……我不该自作主张……我……”
林羽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激：
“不，星湄，我应该谢谢你。虽然过程凶险，结果也出乎意料，但若非你当时决绝一搏，我恐怕真的要在那无尽的黑暗中沉睡数十上百年了。是你把我拉了回来。”
他顿了顿，看着自己修长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指，微微一笑：
“至于现在这副样子……至少我还活着，意识清醒，肉身无损，甚至更强了。虽然元婴沉睡，前路未知，但这结果，比起漫长的沉睡，已经好上太多太多了。不是吗？”
他豁达的态度，让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况星湄，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忍不住“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这次却是带着释然和后怕。
马疏萤搂着女儿，也是眼圈泛红，对林羽投去感激的一瞥。
“林道友胸怀广阔，非常人所能及。”
玉宸真人感慨道，
“只是你如今这状态……肉身强横远超同阶体修，紫瞳蕴威，气息近僵，却又无獠牙，不嗜血，元婴沉睡……着实是前所未见之奇景。你……可感觉自己有何不同？或者说，你觉得自己现在，算是什么？”
这也是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林羽，现在到底算什么？
是人？
是僵？
还是某种全新的存在？
林羽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睁开眼，摇了摇头：
“我也说不清。我能感觉到肉身的强大，五感似乎也敏锐了许多，但对血液并无渴望，体内流淌的也依旧是灵力，只是元婴无法调用。若硬要说……或许算是个‘半成品’，或者……一个走了岔路，却意外开辟出新方向的修士？”
他的比喻带着几分调侃，却也透露出他内心的平静与接纳。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坦然接受，并探索新的可能。
这便是林羽的心性。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况砚深开口问道，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稳。
林羽望向窗外，香港的天空湛蓝，阳光明媚。
他来了这么久，经历了生死搏杀，阴谋诡计，却从未真正静下心来，看过这座他拼死守护的城市。
“我想，”
他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一个轻松而真诚的笑容，
“好好逛一逛香港。来了这么久，不是打架就是养伤，还没真正感受过这里的烟火气呢。”
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我陪你去！”
况星湄立刻抹掉眼泪，自告奋勇地举起手，脸上重新焕发出往日的活力，
“我对香港最熟了！哪里好玩，哪里好吃，我都知道！我当你的导游！”
看着她那急切想要弥补的样子，林羽笑了笑，没有拒绝：
“好，那就麻烦我们的小导游了。”
众人见状，也都会心一笑。
或许，让林羽暂时离开这充满消毒水气味和凝重气氛的基地，去感受一下正常的生活，对他适应新的状态、平复心境，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林羽换上了一身轻便的休闲装，戴上了一副特制的、能稍微掩盖他眸中异色的平光眼镜，在况星湄叽叽喳喳的陪伴下，第一次如同一个普通游客般，走出了基地，融入了香港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新的篇章，似乎就在这温暖的阳光下，喧闹的街市中，悄然开始了。
而关于他身份的谜题，以及沉睡元婴的未来，都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慢慢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