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微风拂过湖面,漾起粼粼波光。
这是市里一个相对僻静的公园湖畔,曾经是予乐安和江白初中时常来的秘密基地。
沈行和予乐安并肩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出来约会,两人都穿着简单的休闲服,少了平日在校的拘谨,多了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清爽。
“看那边,”予乐安指着湖心一对嬉戏的水鸟,眼睛弯弯的,“像不像上次我们在生物图册上看到的那对?”
沈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却更多的落在予乐安带笑的侧脸上。
“嗯。”他应了一声,手臂伸过去,揽住予乐安的肩膀,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予乐安身体微微一僵,看了看四周,脸上浮起一层薄红,但并没有挣脱,反而顺势靠得更近了些,低声说:“会被看到。”
“没人。”沈行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予乐安的肩膀。
气氛温馨得恰到好处,沈行低头,看着予乐安的嘴唇,心中微动。
他俯身,极快地在予乐安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如羽的吻。
一触即分。
予乐安惊得脸颊瞬间爆红,像熟透的番茄。
他快速捂住嘴,小声嗔怪:“沈行!你……”
沈行看着他害羞的模样,眼底漾开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充满宠溺。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棵枝叶茂盛的梧桐树后,江白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随母亲回国处理一些房产手续,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这个充满回忆的湖边。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予乐安,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江白看着予乐安脸上那种全然放松依赖的笑容,看着沈行自然揽住他肩膀的手臂,看着那个轻柔却刺眼的吻,看着予乐安害羞却又掩不住欢喜的模样……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钝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亲眼看到曾经属于他的笑容的人,如今在另一个人怀里绽放出更明媚的光彩时,那股强烈的酸涩和失落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没有上前,没有出声,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江白只是静静地看着,像观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温馨默剧。
曾经的回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而如今,乐安身边的位置,已经换了人。
那个人可以理所当然地拥抱他,亲吻他,而他江白,却连上前打声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江白默默地转过身,低着头沿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照不进他此刻晦暗的心底。
湖边的长椅上,予乐安似乎心有所感,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看到微风拂过空荡荡的树林,和波光粼粼的湖面。
“怎么了?”沈行问。
“没什么......”予乐安转回头,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异样,对沈行笑了笑,“好像看错了。”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身边人身上,将那个一闪而过的模糊预感抛在了脑后。
夜色深沉,沈行家的客房只亮着一盏温暖的床头灯。
予乐安洗过澡,穿着沈行给他的略大的干净t恤,坐在床沿。
沈行则靠在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安静地等待着。
此刻很安静,却并不尴尬。
予乐安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白天在公园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以及之前在学校的既视感,再次浮上心头。
“沈行,”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轻,“我最近好像总是产生错觉。”
沈行抬眸,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身上:“什么错觉?”
“就是......好像总看到熟悉的身影。”予乐安抬起头,眼神里迷茫。
“在学校那次,还有今天在公园的时候,虽然没看清,但那种感觉很强烈......”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那个身影有点像江白。”
“江白?”沈行微微蹙眉,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是陌生的,“他是谁?”
这个问题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予乐安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积攒勇气。
“他……其实之前你见过的,就是很久之前游乐园的时候,当时我不小心撞到你的那次。”
予乐安的声音有些干涩,“也是我初中时很重要的一个人,我们曾经……很好。”
他深吸一口气,将积压在心底许久的重负搬出来。
予乐安看向沈行,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坦诚:“我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事,也是因为那些事,我才彻底明白,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沈行换了个更认真的坐姿,声音平稳:“发生了什么?”
于是,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予乐安第一次向另一个人,完整地剖开了那段被他深埋的过往。
他从那个夏夜的公园开始讲起,讲到曾经和江白并肩散步的悸动,讲到长椅上那个最终招致灾祸的吻……
“我们当时没忍住,”予乐安的声音很轻,带着难堪,“然后,被他妈妈看到了。”
他讲到了那声冰冷的厉喝,讲到江白母亲如同鬼魅般出现,讲到那扇在他脸上的耳光。
“我耳朵里嗡嗡作响,嘴里有血的味道,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予乐安描述了江白如何被突然出现的保镖强行拖走,如何嘶喊着他的名字,声音是如何从愤怒焦急,到最后变得绝望无力。
“他就那样被带走了,我站在原地,脸上很疼,但心里更冷。”
予乐安的声音哽咽起来,“他妈妈走到我面前对我说,说我们不正常,说我们恶心,说我会带坏江白,让我离他远点……”
那些刻薄的话语,即使过了这么久,依然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他闭上眼,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那天晚上,我就一个人蹲在公园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么......不堪的事情。”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后来,是你找到了我。”
说到这里,他抬起泪眼看向沈行,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感激和依恋:“如果不是你,我当时可能真的……”
沈行一直沉默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若看进他眼里,便会发现那里静得吓人。
不是没有情绪,而是所有的情绪都沉到了最深处,凝成一片化不开的墨色。那墨色还在缓慢地洇开,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这样看着,空气都莫名地滞重起来。
直到予乐安说完最后一句,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向沈行时,他终于动了。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在予乐安面前蹲下身来,这个动作让他能够平视着坐在床沿的予乐安。
沈行伸手用指腹非常轻柔地擦去予乐安脸颊上的泪痕。
“没事的,都过去了。”沈行的声音低沉而稳定。
他看着予乐安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