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整天予乐安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上课时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在书店整理书架时差点把哲学区和历史区搞混。
赵清漓看着他这副样子,啧啧称奇,捏了捏他的脸说:“我们乐安终于有点陷入爱河的样子了,虽然这河有点深,水有点浑,但架不住对方是个极品帅哥啊,加油!”
予乐安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下午五点半,他站在宿舍的镜子前换了好几套衣服。
太正式了显得刻意,太随意了又好像不够重视。
最后他选了一件米白色的柔软毛衣搭配一条深色的牛仔裤,看起来清爽又不会过于拘谨。
六点整,沈行的车准时停在了宿舍楼下。沈行下车,他看到予乐安走出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
“很准时。”他为他拉开车门。
“嗯。”予乐安低声应道,弯腰坐进副驾驶。
车内弥漫着和他身上一样的香气,这让予乐安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沈行没有带他去什么顶级的旋转餐厅,而是驱车来到了一家隐匿在老城区巷弄里的私房菜馆。
青砖灰瓦,庭院里种着翠竹,环境清幽雅致,只有寥寥几个包厢,私密性极好。
菜式是沈行提前安排好的,都是些注重食材本味的菜,其中还有一道甜口的糯米藕,是予乐安以前无意中提过喜欢的。
“你还记得……”予乐安有些惊讶。
“嗯,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沈行给他夹菜。
没有咄咄逼人的追问,没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行引导着话题,问及他的学业,问他书店的趣事,还聊起了最近一些无关紧要的财经新闻,虽然予乐安听得半懂不懂。
予乐安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沈行恰到好处的引导和安静倾听下渐渐放松下来。
他发现,褪去那些恩怨纠葛和冰冷外壳,仅仅是和沈行这样平和地吃一顿饭,感觉并不坏。
吃完饭,时间还早,沈行提议在附近走走。
老城区的夜晚很安静,青石板路被昏黄的路灯照亮,空气微凉。
两人并肩走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手臂偶尔会因为步伐的晃动而轻轻擦过,带来一阵微妙的电流。
走到一座小石桥边,沈行停了下来,倚着桥栏看桥下流淌的河水倒映着两岸的灯火。
“今天还习惯吗?”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予乐安。
予乐安点点头,轻声说:“嗯,菜很好吃。”
一阵夜风吹过,带来深秋的凉意,予乐安拢了拢毛衣领口,下一秒,一件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
予乐安身体一僵,愕然抬头。
沈行已经收回了手,目光看着河水,“晚上凉,别感冒。”
予乐安身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谢谢......”他没有脱下外套。
沈行的嘴角在夜色中勾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车子停在宿舍楼下,予乐安解开安全带,准备脱下外套还给他。
“穿着吧,下次再还我。”沈行阻止了他。
下次……
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
予乐安的手指在外套柔软的内衬上蜷缩了一下:“好。”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然后站在路边回过头对着车里的沈行轻声说:“路上小心。”
“嗯,早点休息。”
直到予乐安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门口沈行才缓缓驱车离开。
予乐安回到宿舍,怀里还抱着那件残留着沈行气息的外套。
赵清漓凑过来嗅了嗅,夸张地说:“哇,满满的金钱和霸总的味道,看来约会很成功嘛。”
予乐安把外套小心地挂进衣柜里,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那件皮质外套一直挂在予乐安的衣柜里,他没有急着归还,沈行可能也忘了这回事。
赵清漓看见予乐安对着手机屏幕出神或者摩挲着那件外套的袖子,忍不住调侃:
“啧啧,沈总这是走的‘润物细无声’路线啊,高,实在是高,我们乐安快要被泡进蜜罐里喽……”
予乐安:“……”
这天是周末,予乐安和赵清漓约了顾徉一起去新开的美术馆看展。
三人在美术馆门口碰头,赵清漓和顾徉自然而然地手牵着手,甜甜蜜蜜。
予乐安跟在他们身后,看着赵清漓幸福的样子,心里既为他们高兴,又隐隐有自己都未察觉的羡慕。
就在他们沉浸于画作中时,予乐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行发来的短信:【在美术馆?】
予乐安一愣,环顾四周,并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回复:【嗯,你怎么知道?】
【猜的】沈行的回复很快。
【抬头,看你左前方那幅莫奈的《睡莲》。】
予乐安依言望去,那幅画前站着不少人。
就在他疑惑时,手机又响了:【看画框右下角玻璃的反光。】
予乐安眯起眼睛,仔细看向那光滑画框玻璃的反射——
在晃动的人影和灯光中,他清晰地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另一幅画前正举着手机的身影。
沈行......
他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通过反光,也在“看”着他。
予乐安的心一跳,甜意从心底蔓延开来,他低下头,手指飞快地打字:【你也在?】
沈行回复:【陪一位长辈过来,不打扰你们,玩得开心。】
予乐安抬起头,再次看向那面反光的玻璃,那里已经没有了沈行的身影。
他不是第一次觉得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看展结束后,赵清漓和顾徉意犹未尽,决定再去别的地方逛逛,予乐安以有点累为由和他们分开了。
他独自一人走在美术馆外安静的街道上,心情还沉浸在刚才那种微妙的悸动中。
没走多远,沈行的车无声地滑到他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沈行的脸。
“上车。”他言简意赅。
予乐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送你回去?”沈行问,语气自然得像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很久。
“嗯。”予乐安系好安全带,“谢谢。”
沈行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启动了车子。
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予乐安悄悄用余光打量沈行专注开车的侧脸。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们刚在一起时,沈行也是这样,会在他不经意间提到想看某部电影后,默默买好票带他去……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温柔在此刻,伴随着沈行这些日子以来的克制与耐心一点点重新变得清晰。
车子停在宿舍楼下,予乐安解开安全带,他转过头看向沈行,鼓足了勇气,轻声问:
“你……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杯水。”
说完,他的耳根迅速泛红,有些不敢看沈行的眼睛。
这是他迈出的最大胆的一步,一个主动的信号。
沈行显然有些意外,他的目光落在予乐安泛红的耳尖上,停顿了几秒,然后他缓缓摇了摇头。
予乐安的心微微一沉,有些失落。
沈行低沉的声音响起:“今天不了。”
他看着予乐安,眼神专注而认真,“我怕我上去了,就不想只是喝杯水了。”
这话里的暗示太过明显,予乐安的脸一下全红了,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他慌乱地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开车门,“我、我上去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沈行低低地笑了一声。
而逃回宿舍的予乐安,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狂跳。
沈行最后那句话和眼神反复在脑海里回放,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暗再次骂自己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