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时,天已经亮了。赵清漓的床铺空着,大概是又去哪个通宵排练或者聚会。
予乐安沉默地洗漱,将那股沾染上的甜腻气味用力洗掉,然后躺上床。
第二天,予乐安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上课记笔记,但眼神里的恍惚却骗不了人。
“予乐安!你昨晚干嘛去了,做贼啦?黑眼圈快掉到地上了。”回到宿舍后,赵清漓担忧地看着他。
“没什么,就是没睡好。”予乐安含糊地应付过去。
赵清漓显然不信,但看他不想多说也没再追问,只是嘟囔着:“你可别把自己累垮了,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噢。”
予乐安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晚上八点五十,予乐安再次站在了迷域那栋建筑的后巷。
这里比前门更加阴暗僻静,他戴上了那个蓝色腕带推开了那扇不起眼的铁门。
门内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气场比前门的保安凌厉得多。
他们检查了予乐安的腕带,又用探测器在他身上扫了一遍,确认没有携带违禁物品后才示意他跟着其中一人走。
穿过几条没有任何标识的走廊,他们来到一扇隔音门前,门推开,里面的景象让予乐安呼吸一窒。
与外界的喧嚣和底层区域的混乱不同,这里是一个装修奢华到极致的宴会厅。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宾客不多,但个个衣着光鲜,气质不凡,脸上都戴着精致华丽的面具。
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举止优雅,却无形中透着一股压迫感。这才是迷域真正的核心,是那些真正掌握财富和权力的人消遣的地方。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予乐安震撼不已。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侍者主管迎了上来,对带予乐安来的壮汉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予乐安,语气不容置疑:“你是新来的信使,跟我来,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绝对服从指令完成配送。”
予乐安被带到宴会厅旁边的一个小隔间,这里已经有几个和他一样戴着简单白色面具的信使在待命。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都沉默地站着。
终端设备上开始出现任务,都与这个私人派对相关。
【3号桌,补充dom pérignon 2006。】
【东南角露台,为那位戴金色羽毛面具的女士送去毛毯。】
【VIp休息室A,取回空置的雪茄盒。】
任务琐碎,但酬金确实如刀哥所说,非常可观。
予乐安穿梭在那些衣香鬓影的宾客之间,终端震动,跳出一条新的指令,颜色与之前的都不同,带着醒目的红色边框:
【最高优先级:将特殊物品A送至顶层观星台,交予“零”,指令确认码:delta-Seven。】
特殊物品A?零?顶层观星台?
予乐安的心沉了下去。
他在侍者主管的示意下从一个带着密码锁的银色冷鲜箱里取出了一个通体漆黑完全密封的金属盒子。
盒子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层观星台,电梯门打开,与楼下宴会厅的奢华喧嚣不同,这里异常空旷安静。
弧形玻璃穹顶之外是城市的夜景,霓虹闪烁,整个空间只有中央区域摆放着一组设计极简的沙发,灯光幽暗,看不清人影。
一个脸上戴着纯黑色没有任何花纹的光滑面具的人,如同幽灵般静立在电梯旁。他就是“零”。
予乐安按照指令将那个黑色的金属盒子双手奉上,低声道:“指令确认码:delta-Seven。”
零沉默地接过盒子,听到声音后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没有多余的话语,零拿着盒子转身走向那片幽暗的休息区,在一个背对着电梯方向的单人沙发旁停下微微躬身,将盒子放在了沙发旁的矮几上。
予乐安完成任务,立刻转身进入电梯离开。
第二天一早,予乐安就去了银行将昨晚赚到的所有现金都存入了自己的账户,然后通过手机银行把其中绝大部分转给了艺忆。
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他松了口气,这笔钱来得太快,也太不干净。
母亲的视频通话没一会儿就打来,屏幕那头的艺忆一脸焦急和担忧:“乐安!你怎么突然转这么多钱回来?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你是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妈跟你说,钱不够妈再想办法,你可不能……”
“妈!”予乐安打断,“你别瞎想,这是我最近接的一个大项目的奖学金和助研津贴,再加上之前兼职攒的,一起给你打过去了,你安心用,该买药买药,该检查检查,别省着。”
艺忆将信将疑:“真的?什么项目这么多钱?你可别骗妈……”
“真的,我们导师很厉害,项目经费足。”
予乐安强装笑颜,“妈,你看你,有钱了反而担心,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又安抚了母亲好一阵,才勉强让她相信。
挂了视频,予乐安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内心的负罪感更深了。
接下来的几天,予乐安在迷域的工作变得更加谨慎。他只接一些在宴会厅外围服务的简单指令。
但是予乐安发现自己接到的任务难度在无形中降低了。
不再是那些需要穿梭于复杂区域的指令,而是传递信息补充酒水这类相对安全的工作。
但酬金却没有减少,甚至偶尔还会有一些不明来源的效率奖金通过终端发放。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隐约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
予乐安在宴会厅角落待命时无意中抬头,瞥见二楼环形走廊的阴影里立着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姿态挺拔正静静地俯瞰着下方。
当他定睛看去时,那身影又融入了黑暗,消失不见。
还有某次予乐安按照指令将一杯特定的矿泉水送到一位客人手中,那位客人接过水时,随口说了一句:“是他吩咐送这个牌子的?”
予乐安不明所以,只是低头称是。
种种细微的迹象,都指向一个可能性——那个顶层的神秘人物已经注意到了他这个信使,并且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给予着某种程度的关照。
余乐安毛骨悚然,他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觉得他好用,还是别有用心。
予乐安从其他信使和从刀哥那里探听一点关于顶层客人的信息,但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观星台和那里的客人是迷域里最高级别的禁忌。
这天晚上,予乐安接到了一个前往仓库区清点酒水库存的任务。
这通常是由后勤人员负责的杂活,不知为何派给了他。
仓库区位于建筑底层,潮湿阴冷,堆满了各种物资。
他正低头核对清单,一个油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不是我们勤劳的小信使吗,怎么,被发配到这种地方来了?”
予乐安回头,是那个之前让他送小礼物给A区5房的罗少。
予乐安不想惹事,低下头继续工作。
罗少却不肯放过他,走近几步上下打量着他:“听说你最近挺受上面关照啊,怎么,攀上高枝了就看不起本少爷这点小钱了?”
予乐安握紧了手中的清单,沉默以对。
“装什么清高,”罗少被他无视的态度激怒了,伸手想抓予乐安的衣领,“一个底层跑腿的,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在这混不下去。”
予乐安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这个动作彻底惹恼了罗少。
“还敢躲?!”罗少眼神一狠,扬起手就朝着予乐安的脸扇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罗少即将到来的动作:
“住手。”
罗少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怒容变成了惊愕。
予乐安循声望去,只见仓库门口出现了那个戴着光滑黑色面具的“零”。
“零先生?”罗少的声音颤抖,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零没有看他,那双隐藏在光滑面具后的目光落在了予乐安身上一瞬,然后转向罗少:
“他是观星台指定的人,动他,你想清楚后果。”
罗少连连后退:“对、对不起,零先生,我不知道,我……我这就走!这就走!”他逃离了仓库,看都不敢再看予乐安一眼。
仓库里只剩下予乐安和“零”。
“零”沉默地看了予乐安几秒,然后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口。
予乐安独自站在空旷的仓库里,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
他看着“零”消失的方向,又想起罗少那惊恐万状的表情,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观星台指定的人……
予乐安终于可以确定,那个顶层的神秘人物确实在关注他。
而他连对方是谁究竟想干什么都一无所知。这种命运完全被他人捏在手里的感觉让他感到了熟悉的绝望与愤怒。
连续几天在迷域精神紧绷的工作,让予乐安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苍白了些。
赵清漓终于逮到机会,在周五下午把他从图书馆里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