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终于停了。
晨曦穿透云层,洒在渐渐褪去浑浊的江面上,折射出粼粼波光。临时安置点的棚屋整齐排列,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的香气与艾草的清香。
灾民们不再是往日那般面黄肌瘦、眼神绝望,他们或在田间开垦荒地,或在河边清洗衣物,或在棚屋前修补农具,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与生机。
云清灵穿着一身素色布裙,腰间依旧悬着两枚玉佩——那枚伴随她穿越血月、连接现代与异世的莲花佩,与萧玦赠予的雄鹰佩静静相依,碰撞时偶尔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蹲在田埂上,指导灾民们辨认适宜灾后种植的作物种子,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那是昨日攻打周文彬私人庄园时,躲闪不及,被庄园护卫的刀划伤的,此刻伤口还隐隐作痒,却成了她为民奔波的勋章。
“这种荞麦耐寒耐旱,生长周期短,正好适合现在播种;还有这南瓜籽,随便撒在田边就能生长,成熟后既能当菜,又能当粮。”
云清灵拿起一把种子,指尖捻着颗粒饱满的种实,耐心地讲解着,“大家按每亩地三升的比例播种,行距保持在一尺五左右,株距留八寸,这样通风透光,产量才高。后续我会让农官来指导大家堆肥,咱们用草木灰和人畜粪便混合,既肥田又不烧苗。”
她的声音温和却有力,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笃定。作为心理学硕士,林婉曾深入研究过群体心理,知道在灾难过后,清晰的指令和可行的希望,比单纯的安慰更能稳定人心。
此刻她没有端着钦差大人的架子,蹲在泥地里与流民平视,裙摆沾了些许泥土,却让乡亲们觉得格外亲近。
灾民们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有人拿出随身携带的木片,笨拙地在上面刻着播种的比例。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农握着云清灵的手,指腹粗糙得像老树皮,激动地说:“钦差大人,您不仅救了我们的命,还教我们种地,您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等收成了,我们一定把最好的粮食献给朝廷,献给您!”
云清灵笑着摇摇头,反手拍了拍老农的手背,力道轻柔却带着安抚的力量:“李伯,您这话就见外了。这些都是大家自己的劳动成果,该留着给家里的老人孩子补身子。
朝廷设官分职,本就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灾民,“而且我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明年的收成一定会比往年更好,到时候咱们不仅能吃饱,还能有余粮拿去集市上换些布料、农具。”
这番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灾民们眼中的光芒更盛。他们经历了洪水、瘟疫、贪官压榨,早已对生活失去信心,是云清灵带着禁军驱散了欺压他们的贪官,送来救命的粮食和药材,如今又教他们谋生的本事,这份恩情,他们记在心里,刻在骨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田间的宁静。
萧五快步走来,玄色的劲装沾了些尘土,脸上却带着罕见的笑意,声音难掩激动:“县主,京城来人了,是……摄政王殿下亲自来了!”
“哐当”一声,云清灵手中的竹篮掉落在地,里面的种子撒了一地。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跳得飞快。
她顺着萧五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队玄色骑兵簇拥着一辆青篷马车,正朝着安置点驶来。骑兵们个个身姿挺拔,腰间佩刀,神情肃穆,正是摄政王亲卫“玄甲卫”的制式。
马车的车帘紧闭,青竹的车骨上雕刻着简约的云纹,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威严与清冽气息。
思念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自离开京城以来,她每日忙于赈灾、防疫、追查贪官,不敢有片刻停歇,仿佛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牵挂。
她曾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摩挲着腰间的雄鹰佩,想象着萧玦在京城处理政务的模样,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朝堂纷争而疲惫,会不会因为她的远离而牵挂。
她以为还要等灾情彻底稳定,灾民都安置妥当,才能回京与他相见,却没想到他竟会亲自来江南,跨越千里,只为见她一面。
马车在田埂边缓缓停下,玄色的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萧玦身着月白常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银色的云纹,身姿挺拔如松。
连日的奔波让他脸上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却依旧难掩那份惊世的俊朗,尤其是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与担忧。
他一眼便看到了田埂上的云清灵,目光瞬间定格,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他迈开长腿,朝着她走去,玄甲卫们默契地留在原地,萧五也识趣地退到一旁,让开了通往田埂的路。
周围的灾民和禁军将士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屏息注视着这一幕——那个在朝堂上威严赫赫、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摄政王,此刻眼中只有那个穿着素布裙、蹲在田埂上、裙摆沾泥的女子。
云清灵站起身,望着一步步向她走来的萧玦,眼眶瞬间湿润了。她想上前,脚下却像是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