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壹心里嘀咕：留些人在家不行吗？但看着全家老小兴致勃勃的样子，她把话咽了回去。
普济寺坐落的山峰并不高，石阶也平缓，就是特别长。
从山脚到寺门，足足爬了一个时辰。
这对沈泠壹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看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气喘吁吁、额头见汗的样子，她忍不住想：这到底是祈福还是受罪？
行至半山腰，看见有处茶摊，沈泠壹便开口道：“休息一下吧，喝口茶。”
大家也确实累了，纷纷坐下。
趁店家倒茶的功夫，沈泠壹指尖微动，几滴灵泉水悄无声息地落入最大的茶壶中。
众人喝了茶，歇息片刻，果然觉得疲惫大减，气力恢复了不少。
老太太钱桂花还纳闷：“这山里的粗茶，喝着倒挺提神？”
王外公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外孙女。
进入寺庙，果然如老太太所料，香客比往年稀疏很多，可见天灾对百姓生活的影响。
上完香，一家人正准备离开，一位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却拦住了去路，他双手合十，恭敬地对沈泠壹说：“阿弥陀佛，女施主，一念大师有请。”
“我？”沈泠壹微怔，她并不认识什么一念大师。
小沙弥肯定地点头。
沈泠壹虽感意外，却并不慌乱，对担忧的家人说：“你们先去门口茶摊等我，我去去就来。”
老太太不放心地拉着她：“囡囡，小心些……”
“奶，没事，佛门清净地。”沈泠壹安抚地拍拍奶奶的手，跟着小沙弥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幽静的凉亭。
一位须眉皆白、面容慈祥的老僧正在独自对弈，见沈泠壹来了，含笑示意她坐下：“小施主，可有雅兴陪老衲手谈一局？”
下棋？沈泠壹会，但不算精通。
她安静坐下，与老和尚对弈起来。亭中只剩清脆的落子声。
最终，沈泠壹输了，棋力差距明显。
一念大师看着棋盘，缓缓道：“施主非此间魂魄，却在此间扎根，乃天意使然。”
沈泠壹心中一震，眼神锐利了几分——这老和尚，竟能看透她的来历？
一念继续道：“老衲夜观天象，恐天下将逢多事之秋。去岁大旱，今冬暴雪，或许仅是开端。后续恐有更多劫难接踵而至。”
他目光澄澈地看向沈泠壹：“施主虽来自异世，却身负异宝，拥有挽狂澜于既倒之能。老衲不敢妄求施主普度众生，只望在力所能及之处，多庇佑一方百姓，多留存一线生机。”
小雪狐惊呼：“主人！这老和尚神了！他好像真知道点什么！”
沈泠壹沉默良久，末世经历让她深知个体力量的渺小，但看着老和尚悲悯的眼神，想到落月村那些淳朴的面孔，她终是开口：“我能力有限，但在我能力所及之处，会尽力。”
一念大师含笑颔首：“善哉。能力愈大，责任愈重。但行善举，莫虑前程。”
说完，便继续低头研棋，仿佛刚才一番石破天惊的对话从未发生。
沈泠壹起身告辞，心中波澜起伏。
这普济寺，藏龙卧虎。
回到寺门口，家人早已望眼欲穿。
老太太一把拉住她，上下打量：“囡囡，可算回来了！一念大师没为难你吧？找你什么事啊？”
沈泠壹不欲家人担心，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下了盘棋。”
王外公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寺庙深处，他虽致仕，但见识犹在，深知一念大师是得道高僧，不会无故见一个小姑娘，但他聪明地没有多问。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咱们回家！囡囡晚上还要给我们煮那个……汤圆呢！”老太太放下心来，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模样。
回程的马车上，沈泠壹靠着车窗，望着外面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思绪纷繁。
一念大师的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让她无法再完全置身事外。
或许，拥有空间和能力，在这个世界，确实意味着一些责任。
小雪狐难得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主人，我们会保护好这个家的，对吧？”
沈泠壹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落月村和她在意的这些人，她护定了。
大年初二，按照习俗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沈家院子里，阳光正好，吃过早饭，大家各自忙活，却透着一股闲适。
沈泠壹注意到，大伯娘李春花和二伯娘孙招娣都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完全没有要出门回娘家的迹象。
她有些好奇，凑到正在晒太阳的老太太钱桂花身边，低声问：“奶，大伯娘和二伯娘今天不回娘家吗？”
老太太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她们啊，情况特殊，不用回。”
她示意孙女靠近点，才继续道：“你大伯娘的娘家人，早几年就搬出落月村了，说是投奔远亲，具体去了哪儿，没人知道。这么多年，音信全无，就跟断了线似的。”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正在井边细心洗衣的孙招娣，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怜惜又夹杂着怒气：
“至于你二伯娘，你听听她的名字‘招娣’就明白了。她那个娘家，重男轻女得厉害！
当年我跟你爷爷在镇上赶集，碰见她那一家子——好家伙，六个姑娘，一个个面黄肌瘦，穿着打补丁的衣裳，最小的那个儿子倒是养得白白胖胖，还在那儿撒泼打滚非要吃糖人。”
老太太说着，气就不打一处来：“最可气的是，那对爹娘，为了给宝贝儿子买零嘴，居然商量着要把大女儿，就是你二伯娘，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刚好被我跟你爷爷撞见了！”
说到这里，老太太的语气又柔和下来，带着点不可思议：
“说来也怪，人与人之间真是讲缘分的。我钱桂花平时也不是那滥好心的人，可当时一眼就瞧见了那姑娘的眼睛——明明身处那样的境地，眼神却清亮亮的，带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当下我就火了，直接上去理论，最后干脆掏钱把你二伯娘‘买’了下来。”老太太脸上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