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彬被她那双清澈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盯着,心里一凛,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这位恩师的外孙女,恐怕远非“得山神眷顾”那么简单。
沈泠壹见他神色微变,又放缓了语气:“您和家人安心住下,只要我在落月村,必护你们周全。”
顾承彬郑重点头:“我明白了,多谢丫头。”
沈泠壹微微颔首,与他错身而过。
她边走边看着村里新修整的道路,摸着下巴思索:路是好了,两边光秃秃的,总感觉少了点生气……嗯,种点花和树怎么样?回去让小雪在空间里找找合适的品种。
心里正盘算着,意识海里就响起小雪狐叽叽喳喳的声音:“主人主人!要种花吗?我知道好多好多好看的!香香的!还可以种果树呀,又好看又能吃!啊啊啊,虽然我吃不到,但是我可以闻味道呀!……”
沈泠壹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这个话痨器灵。
这日,是落月村学堂正式建好后,第一次开放报名的日子。
沈泠壹早放出话去:全村无论男女老少,想识字的,都可以来报名!不过大人和小孩分开教,男孩和女孩也分开教学。
消息一出,全村炸了锅。
“真的?俺们这些大老粗也能上学?”
“女娃也能去?这……这成何体统?”有老古板嘀咕。
“你懂个屁!泠壹丫头说了能就能!认字还分男女?多认几个字,将来不吃亏!”
“对对对,报名!必须报!咱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去!”
报名处设在学堂门口,由老童生沈文轩和顾承彬负责登记,人潮汹涌,差点把临时搬来的桌子挤翻。
顾承彬看着手里越来越长的名单,眉毛拧成了疙瘩,这、这人也太多了!他一个人怎么教得过来?他拿着名单,忧心忡忡地去找沈泠壹。
“泠壹丫头,这报名的人数……”他欲言又止。
沈泠壹一看他那表情就明白了:“顾叔,您只负责教男孩子那边,按您往常的规矩来就成。大人班和女孩子班,我另有安排。”
顾承彬顿时长舒一口气。
一旁看热闹的王景逸笑嘻嘻地拍他肩膀:“怎么样顾兄,我就说你白担心了吧?我这小外甥女,心里有数着呢!”
顾承彬没好气地锤了他一下:“好你个王景逸,知道内情也不提前告诉我,存心看我笑话!”
“哎呀,多年不见,这不是想看看顾兄你是否风采依旧嘛!”王景逸灵活地躲开,两人笑闹作一团,依稀还是当年京城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沈泠壹看着舅舅和顾承彬的互动,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学堂正式开学那天,之前派去周边村落指导种植的落月村村民们也恰好回来了。
沈家更是全员出动,送家里所有适龄的孩子去学堂,包括已经十六岁的沈云川。
沈云川和沈云岫兄弟俩,抱着崭新的书本,眼睛里闪烁着激动和渴望的光芒。
王外公在家这一年多的教学,早已在他们心中种下了求知的种子。
老太太钱桂花看着孙儿们一个个走进学堂,激动得抹眼泪:“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好好学!咱老沈家,也出读书人了!”
一家人感慨万千,目光不由自主地都落在了沈泠壹身上。
是这个丫头回来之后,沈家和落月村的日子才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
李春花嗓门亮堂:“壹壹,你看哥哥弟弟们都去了,你咋不去?”
孙招娣也细声细气地附和:“是啊壹壹,你也去听听课呗。”
沈泠壹面对全家齐刷刷的目光,赶紧摆手,理由张口就来:“我不去。山神晚上还要给我开小灶呢,学堂里的东西,我都会了。”
众人一听“山神开小灶”,顿时肃然起敬,再也不提让她去学堂的事。
只有小雪狐,在她意识里打滚:“噗哈哈哈,主人你又忽悠人!明明就是懒得上之乎者也!还山神开小灶,山神本神天天在空间里陪你种地好不好!”
沈泠壹面不改色,指尖微动,一丝细微的电流隔空弹在小雪狐虚拟的鼻尖上。
“嗷!主人我错啦!” 小雪狐瞬间噤声,委屈巴巴地团成一团,只用那双紫水晶般的眸子控诉地看着她。
沈家众人看着沈泠壹“高深莫测”的表情,心中更是笃定:咱家闺女\/妹妹\/侄女,那是要干大事的!上学这种小事,哪用得着她亲自去!
落月村的新生活,就在这忙碌、希望和些许鸡飞狗跳的幽默中,翻开了新的篇章。
春耕结束,藕种全下了田,鱼塘也挖好晾晒着了。
沈泠壹正带着村民在河边挖引水渠,准备将活水引入鱼塘。
“这里,再挖深半尺,”沈泠壹指着渠道对李栓子说,“出水口那边,阿依阿诺,你们去把铁丝网固定牢靠,别让鱼苗跑了。”
肤色微深的阿依和阿诺利索地应声:“是,主人!”
两人动作麻利,一看就是练家子,如今心甘情愿跟着沈泠壹,在落月村安了家。
就在这时,张巧儿提着裙子,慌慌张张地从村口方向跑来,老远就喊:“沈姐姐!沈姐姐!不好了!快回家!”
沈泠壹头也没抬,精神力却早已如水银泻地般铺开,瞬间覆盖了自家小院。
只见院子里站着一群不速之客——一个穿着体面、眼神倨傲的老婆子,几个低眉顺眼的丫鬟,还有一队带刀护卫,正旁若无人地打量着沈家略显朴素的院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出什么事了?”沈泠壹语气平静,手上还沾着点泥巴,随手拍了拍。
张巧儿跑到跟前,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你、你家来了好多人!穿着官家的衣服,凶神恶煞的,说是……说是从宫里来的!”
“宫里?”沈泠壹眉梢微挑,精神力“看”到那领头的婆子正对着她奶奶钱桂花颐指气使,而家人每个人都脸色铁青,正要上前理论。
她不再耽搁,对挖渠的村民说了句“你们继续”,便转身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