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听雨轩的三日,对林静姝而言,是穿越后一段近乎奢侈的宁静时光。
无需再时刻警惕外界的风吹草动,无需再勉强自己应对任何不必要的人际接触。她像一只终于回到熟悉巢穴的倦鸟,在这座独立的院落里,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身心的创伤。
每日,她依旧维持着“体弱静养”的表象。大部分时间待在卧房或书房,或是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虽然那些之乎者也的典籍让她头疼,更多的是在“看”空间万界图书馆里那些更符合她认知的、包罗万象的书籍;或是干脆闭目养神,实则是在用精神力引导更多的灵泉水,悄无声息地滋养这具身体。
效果是显着的。
喉咙不再有任何不适,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手脚也渐渐有了力气,甚至能在无人时,自己扶着家具在室内慢慢走上几步。脸色虽然依旧偏白,但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灰败,而是透出了一点莹润的底色。最重要的是,那种萦绕不散的、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疲惫感,正在被灵泉带来的生机一点点驱散。
她知道,这种“好转”的速度,对于一个“悲痛过度、先天不足”的五岁孩童来说,有些过于快了。她必须为这份“奇迹”找到一个合情合理、无懈可击的理由。
机会很快到来。
第三日下午,李太医如期前来复诊。这一次,诊脉的地点设在了听雨轩的书房。这里比卧室更显正式,又依旧在静姝绝对掌控的领地内,能最大程度减少她的不适。
林承泽自然是陪在一旁的。他看起来比前几日略微放松了些,但眉宇间仍带着关切,目光时不时落在女儿身上,像是在确认她的安然。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药香。静姝安静地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伸出细瘦的手腕,由赵嬷嬷覆上丝帕。
李太医依旧是那副沉稳从容的模样。他净了手,三指搭上静姝的腕脉,微微阖上眼睛,仔细品察。
初时,他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指尖微微调整着力度,探寻着那细微的脉息。然而,不过几息之间,他那花白的眉毛便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随即,阖着的眼皮下,眼珠似乎微微转动,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并未立刻出声,又凝神细品了许久,脸上的神情渐渐由专注转为惊异,随即这惊异又化为一种恍然和欣慰。
他缓缓收回手,睁开眼,看向林承泽时,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赞叹。
“侯爷,”李太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奇迹,当真是奇迹啊!”
林承泽心口一提,急忙问道:“太医,姝儿她……”
“大小姐的脉象,与前几日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李太医捋着胡须,语气充满了医者见到疑难重症出现转机时的由衷喜悦,“虽根基仍弱,需要长期将养,但那股沉滞郁结之气已然化开大半,脉象中生机萌发,如枯木逢春,冰河解冻!此乃心结得解,气血始通的吉兆啊!”
他目光转向这间布置清雅、静谧无声的书房,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虽然依旧沉默、但眉宇间少了惊惧、多了几分安宁的女孩,了然地点头:
“依老夫看,大小姐此番好转,关键便在于这‘静’字,在于换了这清静无扰的环境!此前大小姐身处旧居,触景生情,悲恸难以自抑,加之往来探视者众,心神难以安宁,自然药石罔效。如今在这听雨轩,无人打扰,心无挂碍,神得以安,魂得以定,身体本身的生机才能被激发出来,配合药力,方能奏此奇效!”
李太医这番分析,引经据典,合情合理,完全契合了这个时代对于“心病还须心药医”的认知。他将静姝的康复,完美地归功于环境的改变和心理负担的减轻。
林承泽听得连连点头,心中的大石又落下一块。他看着女儿,想起那日在侧厅她惊恐颤抖的模样,再对比此刻她安静的姿态,对李太医的话深以为然。果然,将姝儿隔绝开来是对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静姝,忽然抬起眼帘,看向李太医,用她那依旧带着些许虚弱、但比之前清晰了不少的嗓音,轻轻地、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这里……安静。睡得好了。”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承泽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的解释。
林承泽瞬间动容。他看着女儿,眼眶微热。原来,仅仅是“安静”,仅仅是“睡得好”,对他的姝儿来说,就是最好的良药!他更加坚定了要牢牢守住听雨轩这片净土的决心,什么亲戚情分、什么家族规矩,都比不上他女儿能安稳睡上一觉!
李太医闻言,亦是含笑点头,看向静姝的目光更加温和:“大小姐说得极是。心安则神宁,神宁则体康。睡眠安妥,最是养人。”
他顺势重新调整了药方,将之前一些药性较重、旨在强行吊命催醒的药材减去,换成了更多温和滋补、调理脾胃、宁心安神的药材。诸如茯苓、山药、莲子、百合之类。实际上,这些汤药的药效,早已远不及静姝每日服用的那点灵泉水,更多是起一个掩人耳目和辅助调理的作用。
“按此方调理,循序渐进,假以时日,大小姐的身体必能慢慢稳固下来。”李太医将新药方递给林承泽,语气充满信心。
林承泽郑重接过,如同接过一道至关重要的兵符。
送走李太医后,林承泽回到书房,看着靠在软榻上、似乎有些倦怠、轻轻合上眼睛的女儿,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与庆幸。
他感激李太医的“诊断”,庆幸自己做出了将姝儿迁入听雨轩的决定。
女儿的“康复”,被完美地归结于环境的改变与心病的去除,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没有人会怀疑,在这看似奇迹的背后,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那枚紧贴着她胸口、来自异世的平安扣,以及其中那泓能滋养万物、焕发生机的神奇灵泉。
静姝在闭目养神中,嘴角几不可查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危机解除。
她的咸鱼养生之路,扫清了一大障碍。接下来,就是在这座属于她的独立王国里,真正开始她“躺赢”的美好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