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雀总部授勋典礼的喧嚣,传不到城市地底深处的“鼹鼠”黑市。这里永远是阴暗、潮湿、充斥着交易与危险的秘密角落。空气中混合着铁锈、霉味、劣质酒精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摇曳的昏暗灯光下,形形色色的人影在狭窄的通道和洞穴间穿梭,交易着一切在阳光下无法见光的东西:情报、武器、违禁品、乃至……各种从废墟中挖掘出来的、真伪难辨的“古物”。
一个穿着宽大陈旧斗篷、戴着遮住半张脸面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这片混乱之中。他步履从容,对周围投来的或警惕、或贪婪、或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仿佛本就是这阴影的一部分。这正是改换了形貌、收敛了所有文气波动的陈观——此刻,他是“烛龙”。
他此行的目标明确:初步验证黑市的水深水浅,用一些无关紧要但切实有效的“知识”,换取急需的、龙雀渠道不易获得的特殊资源,并为这个马甲打下最初的信誉基础。同时,他也想看看,在这法外之地,能否找到一些官方渠道忽略的、关于古代遗迹或异常事件的线索。
他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獐头鼠目的瘦小男子,正口沫横飞地向几个顾客吹嘘一枚“汉代驱邪玉佩”。那玉佩色泽惨白,刻纹粗糙,灵气全无,分明是近现代的劣质仿品。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正宗的汉八刀工法,辟邪镇宅,贴身佩戴,百鬼不侵!只要五块压缩饼干,或者等值的弹药!”摊主叫卖着。
几个顾客将信将疑。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摊主耳边响起,音量不大,却清晰无比:“酸蚀做旧,纹饰仿明代民间‘百解’牌,形制谬误三处,石粉压制,长期佩戴反受其阴寒湿气侵袭,易生暗疾。”
摊主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烛龙”冰冷的眼神透过面具扫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那几个顾客闻言,立刻散去,还对摊主投以鄙夷的目光。摊主又惊又怒,却不敢发作,只能悻悻收起假货。
“烛龙”继续前行,目光扫过一个个摊位。大部分所谓“古物”都是垃圾,偶尔有几件蕴含微弱灵气的,也多是近代物品或因缘际会沾染了一丝地气,价值有限。他需要的是真正有价值,却被摊主不识货的“漏”。
终于,他在一个角落的摊位前再次停下。摊主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者,摊位上摆着几件破损的陶罐、几枚锈蚀严重的钱币,以及一块毫不起眼的、巴掌大小、布满泥污的黑色木牌。木牌材质似木非木,似石非石,上面刻着模糊的、类似云气的纹路,气息内敛到近乎死寂。其他人都对这木牌不屑一顾。
但陈观的目光却定格在木牌上。凭借对古物气息的敏锐感知和文明砚台的隐隐共鸣,他认出这并非凡物。这是“阴沉木”芯,且是极古老的树种,受过雷击而不毁,木心凝聚了一丝纯阳生机,上面的纹路是天然形成的“雷纹”,是制作“辟邪”、“镇心”类文器的上好载体,只是被厚厚污垢和某种自然包浆封印了灵光。
“这木牌,怎么换?” “烛龙”沙哑地问。
老者抬眼看了看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天的干净食物,或者等价的药品。”
这个价格在黑市算是偏高,但对于木牌的真正价值而言,简直是白送。陈观没有还价,直接从随身背包(内含一个微小的空间折叠符文,是研究院的最新试验品)里取出三包密封良好的军用口粮和一小瓶消炎药递过去。老者检查无误,点点头,将木牌推给他。
交易完成, “烛龙”拿起木牌,指尖微不可察地拂过一处纹路,一丝极细微的文气渡入。木牌内部那丝沉寂的纯阳生机仿佛被唤醒,微微一动,随即恢复平静,但陈观知道,回去稍加炼制,便是一件不错的辅助静心修炼的佩饰。
他正准备离开,旁边一个一直在观察他的、眼神精明的中年人凑了过来,压低声音:“朋友,眼力不错。我这儿有件好东西,有没有兴趣看看?”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内袋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角,露出一角残缺的、刻着奇异符号的骨片,散发着微弱但诡异的能量波动。
陈观瞳孔微缩。这骨片的气息,与他从鬼域得到的那块黑色骨片截然不同,更加阴邪、混乱,但似乎……有某种同源的感觉?难道也是与那“天外观察者”有关的物品?
他不动声色,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赝品,做旧手法尚可,但符文结构错漏百出,蕴含怨念,久持伤身。” 他点出几个关键错误,那中年人脸色顿变,讪讪收起骨片,不敢再多言。陈观心中却记下了这个人和骨片的特征,这或许是一条线索。
首次黑市之行,“烛龙”并未过多停留,完成了既定目标——小试锋芒,小捡一漏,初步树立眼力高超、知识渊博的形象,并意外发现可能存在关联的线索——便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
但他点破假玉佩、高价买“废”木牌、以及一眼看穿诡异骨片底细的事迹,却如同长了翅膀,很快在黑市底层的小圈子里流传开来。“烛龙”这个神秘的名字,开始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一颗石子,已投入暗流汹涌的潭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