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市，微软剧院。
这里是全球游戏界的麦加圣地，一年一度的tGA（the Game Awards）颁奖典礼的举办地。
空气中弥漫着金钱、香水和虚伪混合在一起的奇特味道。
猴子穿着一身借来的、勒得他快要翻白眼的阿玛尼西装，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塞进沙丁鱼罐头的猴。
“我操，林哥，我感觉我快窒息了。”
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领结，压低声音对旁边的林默吐槽。
“这他妈是人穿的衣服吗？还有这香槟，淡出个鸟味，还不如咱们楼下撸串的扎啤。”
胖子王磊的情况比他更惨。
他那身超大号的定制西服，此刻正紧紧地绷在他的三百斤体重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即将爆炸的黑色煤气罐。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小块精致的鱼子酱挞，脸上写满了痛苦。
“这……这一点点，塞牙缝都不够啊……”
胖子欲哭无泪。
“早知道我就在酒店先干两份汉堡王了。”
陈阳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端着一杯苏打水，像一个混入派对的AI。
“根据我的观察，现场百分之九十五的对话都是无效社交，百分之八十的笑容都是标准化的肌肉记忆。”
“总结：一场大型人类行为艺术展览。”
只有林默和苏轻语，显得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派。
林默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中山装，没有打领带，领口微开，既有东方的含蓄，又有不羁的锐气。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是风暴的中心。
苏轻语则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裙，素雅，清冷，如同一朵在喧嚣中独自绽放的雪莲。
她没有佩戴任何夸张的珠宝，只是站在林默身边，便吸引了无数或惊艳或探究的目光。
他们就像是闯入一场西方神话派对的东方仙人，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气场。
“嘿，看那边。”
猴子用下巴朝着一个方向努了努。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端着酒杯，与几个金发碧眼的西装大佬谈笑风生。
马天宇。
他看起来比之前在研讨会上更加憔悴了些，眼角的皱纹深了许多，但那身名贵西装和他脸上挂着的熟练的商业笑容，让他依旧维持着国内游戏行业霸主的体面。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林默一行人。
他的目光扫过幻境工坊的众人，在林默和苏轻语的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移开。
那眼神里的轻蔑和无视，毫不掩饰。
然后，他故意提高了音量，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对着身边的几个大佬笑道：“哦，一些来自Z国的新人，运气好，做了一款……嗯，很有‘特色’的游戏。”
他身边的几个大佬闻言，也纷纷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那种礼貌而疏远的笑容。
其中一个，正是之前给林默打电话的启明创投的代表。
他看到林默，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选择了站在马天宇那边，只是远远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我靠！这老小子装你妈呢！”
猴子当场就炸了。
“什么叫‘有特色’？那他妈叫‘牛逼’！叫‘艺术’！这孙子，在国内被咱们干得底裤都快没了，跑到这儿来装大尾巴狼！”
“他这是在孤立我们。”
陈阳冷静地分析道。
“马天宇在国内的根基虽然动摇了，但他在海外经营多年，人脉和影响力还在。”
“他在告诉这些西方巨头，我们只是昙花一现的暴发户，而他，才是Z国游戏市场永远的代言人。”
“他在利用信息差，企图在世界的舞台上，重新定义我们的价值。”
胖子气得脸都红了。
“这……这也太欺负人了！”
苏轻语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
然而，林默却只是笑了笑，毫不在意。
他端起一杯香槟，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看着马天宇的方向，淡淡地说道：
“跳梁小丑，哗众取宠罢了。”
他转过头，对自己的伙伴们说：
“不用理他。”
“今晚，我们不是来跟谁交朋友的。”
“我们是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抚平了猴子等人的躁动。
就在这时，大厅的灯光暗了下来，舞台上的聚光灯亮起。
主持人，全球知名的游戏媒体人Geoff Keighley走上了舞台。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tGA！”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猴子紧张地搓了搓手，小声问：“林哥，你说……咱们能拿几个奖？”
林默看着舞台，嘴角微微上扬。
“拿几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晚过后，有些人会明白一个道理。”
“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一声再见都不会说。”
猴子一愣，还没来得及细品这句话的意思，第一个奖项已经开始颁发了。
“获得本年度‘最佳艺术指导’的是……”
主持人故意拉长了声音。
舞台的大屏幕上，开始飞速闪过五个提名游戏的画面：《赛博浪客2077》、《最终幻想16》、《星空》……
每一个，都是耗资数亿美金，由世界顶级美术团队打造的超级巨作。
而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一片灰败的墓地。
一个身穿破旧盔甲的骑士，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远处，是哥特式的，插入云霄的洛斯里克高墙。
那是【黑魂】的开场。
马天宇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稳操胜券的笑容。
在他看来，这个奖项，毫无疑问会是【赛博浪客2077】的囊中之物。
那种光怪陆离的赛博朋克美学，才是西方主流审美的宠儿。
至于【黑魂】？
太阴暗，太压抑了。
根本上不了台面。
主持人拆开了信封，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宣布道：
“——【bLAcK domAIN】！幻境工坊！”
苏轻语正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默。
林默对她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轻轻推了她一下。
“上去吧。”
“这是属于你的荣耀。”
苏轻语这才反应过来，在全场错愕与掌声交织的复杂目光中，缓缓站起身。
马天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走向舞台的，穿着月白色长裙的东方女孩。
怎么可能？
这个奖，怎么可能是【黑魂】的？！
舞台上，苏轻语从Geoff手中接过那个沉重的奖杯，她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流程，她应该说一段获奖感言。
可她性格本就清冷，不善言辞，更何况是面对全世界的观众。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奖杯，对着话筒，只说了一句很短，但却无比真诚的话。
“谢谢。”
“谢谢林默。”
“他让我知道，艺术，真的可以拥有灵魂。”
说完，她便对着台下鞠了一躬，转身走下了舞台。
没有感谢评委，没有感谢玩家，甚至没有感谢自己的团队。
只感谢了一个人。
全场一片哗然。
后台的导播都懵了，这是史上最短的获奖感言吗？
然而，当镜头切到林默的脸上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温柔。
那一刻，全世界都对这个神秘的东方制作人和他身边这位天才艺术家的关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猴子在台下激动得直掐胖子的大腿。
“我操！我操！轻语姐牛逼！这他妈才叫范儿！”
“又酷又飒！还顺便撒了一波狗粮！”
马天宇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这只是一个艺术奖项，评委的口味比较独特而已。
接下来的重头戏，最佳游戏设计，最佳叙事，年度最佳游戏，绝对没有【黑魂】的份！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获得本年度‘最佳游戏设计’的是……”
“【bLAcK domAIN】！”
“获得本年度‘最佳游戏配乐’的是……”
“【bLAcK domAIN】！”
“获得本ented ‘最佳动作游戏’的是……”
“【bLAcK domAIN】！”
……
一个又一个奖项，如同精准制导的导弹，接二连三地砸向幻境工坊的席位。
猴子、胖子和陈阳已经从最开始的狂喜，变得有些麻木了。
他们轮流上台领奖，获奖感言也从最开始的激动语无伦次，变成了后来熟练的“thank you”。
整个微软剧院，仿佛变成了幻境工坊的专场发布会。
摄像机的镜头，一次又一次地扫过马天宇那张越来越黑的脸。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公开处刑的小丑，坐在那里，接受着来自全世界的无声嘲笑。
他身边的那些西方巨头们，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玩味。
他们看向马天宇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合作伙伴，而是像在看一个……失败者。
终于，颁奖典礼进行到了最高潮的环节。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我们将要颁发今晚最受瞩目的奖项！”
Geoff的声音充满了激情。
“年度最佳游戏——GAmE oF thE YEAR！”
全场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到了顶点。
大屏幕上，【黑魂】的Logo与【塞尔达传说：王国之泪】、【博德之门3】、【心灵杀手2】、【漫威蜘蛛侠2】并列出现。
每一个，都是神仙打架级别的存在。
马天宇的心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不相信，【黑魂】能够战胜【塞尔达】和【博德之门3】这两个怪物。
这绝对不可能！
这要是都能赢，他马天宇当场就把奖杯吃下去！
Geoff拆开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重磅的一个信封。
他的目光在信封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钟，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朝圣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宣布道：
“thE wINNER IS……”
“【bLAcK domAIN】！！！”
全场静默了一秒。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剧院的屋顶！
赢了！
他们真的赢了！
战胜了任天堂！战胜了拉瑞安！
一个来自Z国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工作室，创造了tGA历史上最大的奇迹！
猴子和胖子激动得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陈阳的镜片下，也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苏轻语看着身旁那个依旧平静的男人，她的眼中，是化不开的骄傲与爱慕。
林默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在全场的注视下，他带领着他的团队，缓缓走上了那个象征着游戏界最高荣誉的舞台。
马天宇呆呆地坐在座位上，面如死灰。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体无完肤。
舞台上，Geoff将年度游戏的奖杯交给了林默，然后又拿起了另一个奖杯。
“同时，按照我们的传统，获得年度最佳游戏的工作室制作人，也将获得我们个人最高荣誉——年度最佳制作人！”
“让我们恭喜，来自幻境工坊的……林默先生！”
聚光灯，最终聚焦在了林默一个人的身上。
全世界的目光，都汇聚于此。
所有人都想听听，这位创造了奇迹的东方制作人，会说些什么。
他会感谢谁？
他会如何评价自己的成功？
他会……公布那个万众期待的【黑魂2】吗？
林默走到话筒前，环视全场。
他看到了台下激动得不能自已的伙伴。
看到了眼中充满期待的玩家。
也看到了角落里，那个面如死灰的马天宇。
他拿起话筒，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剧院，传向了全世界。
“谢谢。”
“谢谢tGA，谢谢所有喜欢【黑魂】的玩家。”
他的开场白，简洁，标准，符合所有人的预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然而，林默话锋一转。
“但是。”
“今天，站在这里，我不想谈【黑魂】。”
“我想谈谈，游戏的未来。”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不谈【黑魂】？
那你要谈什么？
马天宇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困惑。
这个林默，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