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在云顶公寓的生活,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奢华、舒适,却也死气沉沉。
每天早上,会有专门的营养师送来搭配好的早餐,精确计算着卡路里和营养。保姆会准时出现,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熟练地接手照顾念念,进行喂养、洗澡、抚触、日光浴等一系列流程,如同对待一件珍贵的物品。苏晚晴试图自己动手,想保留一些作为母亲的参与感,保姆却总是微笑着说:“苏小姐,沈先生吩咐过,这些琐事让我们来就好,您多休息。” 话语恭敬,却无形地剥夺了她与女儿亲近的权利,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无力。
白天,她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待在那个巨大的、空旷得有些回声的公寓里。落地窗外的景色再壮阔,看久了也只剩下麻木。她尝试画画,可拿起画笔,脑海里却一片空白,曾经的灵感和对生活的热爱,似乎都随着那个家的破碎而消失了。画纸上留下的只有杂乱无章的线条,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沈倦并不常来,但他无处不在。公寓里每个角落都有他留下的印记——书房里是他看了一半的商业文件,衣帽间里有他换洗的衣物,甚至空气里,也时常残留着他身上那清冽的雪松气息,提醒着她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他来的时间不固定,有时是深夜,带着一身酒气和疲惫,只是沉默地看她一眼,确认她的存在,便去客房休息;有时是白天,会和她一起用餐,问几句念念的情况,或者告诉她,又给她订了某个品牌的新款。他从不询问她的意见,只是告知。苏晚晴的回应也永远是沉默,或者简单的“嗯”、“知道了”。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冰冷的“默契”。
这天下午,沈倦难得在非用餐时间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走到坐在窗边发呆的苏晚晴面前。夕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晕,却照不进她空洞的眼眸。
“打开看看。”他将盒子递给她。
苏晚晴没有动,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偏移,依旧望着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沈倦自己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主钻是一颗罕见的、鸽卵大小的深蓝色钻石,周围镶嵌着细密的白色碎钻,在夕阳下折射出幽深而璀璨的光芒,价值连城,足以让任何女人心动。
“喜欢吗?”他问,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完成一个既定程序。
苏晚晴看着那条过于华丽、与她此刻心境格格不入的项链,只觉得刺眼。这和她简单的生活、和她内心的悲伤毫无关联,就像她与这个金丝雀笼子一样格格不入。
“我不需要。”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长久的沉默带来的滞涩。
沈倦的眼神沉了沉。他合上盒子,随手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然后俯身,双手撑在她座椅的扶手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雪松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苏晚晴,”他低头凝视着她,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中自己的倒影,和他眼底逐渐积聚的不悦,“收起你那些无谓的抵抗。我给你这一切,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告诉你,你值得拥有。”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仿佛在宣读真理。
“我不觉得我值得。”苏晚晴偏过头,避开他迫人的视线,声音虽轻,却带着倔强,“这不像我。”她试图守住最后一点自我,拒绝被他同化,拒绝成为他笼中一只被华丽装饰的金丝雀。
“像不像,由我来定义。”沈倦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回头看着自己,力道不轻,带着警告的意味,“从你踏进这里开始,过去的苏晚晴就已经死了。现在,你是我沈倦的女人。”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残忍的笃定,像是在宣读一道不可违逆的旨意,要将她过去的身份、喜好、意愿全部抹杀。
苏晚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冰冷的脸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是他豢养的金丝雀,连拒绝一件礼物的权利都没有。这种彻底的物化,比直接的伤害更让她感到窒息和绝望。
就在这时,保姆抱着念念从婴儿房走出来。念念看到妈妈,咿咿呀呀地伸出手,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
苏晚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推开沈倦的手,力道之大让沈倦都有些意外。她起身从保姆怀里接过女儿,紧紧抱住,像是守护着最后的壁垒。
沈倦看着她戒备的姿态和怀中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他没有再逼近,只是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袖口,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晚上有个酒会,你陪我出席。”他丢下这句话,不再是商量,而是命令,不容拒绝,“礼服和造型师一会儿就到。”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留下苏晚晴抱着女儿,跌坐回椅子上。念念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用柔软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脸。
她低头,看着女儿纯净无邪的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这就是她的日常。被物质堆砌,被无形掌控,像一只被精心喂养却失去天空的金丝雀。她存在的意义,似乎只剩下满足沈倦那偏执的占有欲,以及,作为他展示给外界的一件“所有物”。
而晚上那场酒会,无疑又是一次将她推向台前,向所有人宣告她“归属权”的表演。她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幕,感觉自己正在这华丽的牢笼里,一点点失去自我,一点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