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药后苏晚晴感觉自己像个即将溢出的容器。那些被药物压制许久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堤坝。
这天清晨,她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耳后的疤痕。突然,一个画面闪过——不是梦境,而是无比清晰的片段:一个陌生的男人握着她的手,声音焦急:晚晴,记住这个日期,0721,这是关键......
画面戛然而止。苏晚晴扶住梳妆台,心跳如擂鼓。那个男人的面容模糊,但那双眼睛里的关切却如此真实。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接收到如此清晰的记忆回响。
妈妈?念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晚晴转身,看到女儿抱着小熊玩偶站在那里。在某个瞬间,念念的脸似乎与另一个画面重叠——一个小女孩在雨中哭泣,伸着手喊:妈妈别走......而抱着那个女孩的人,似乎就是记忆碎片中的男人。
宝贝,怎么了?她强作镇定。
念念歪着头看她:爸爸说该吃早餐了。
这个称呼让苏晚晴心中一刺。为什么想到那个陌生男人时,她心中会涌起如此强烈的悲伤与眷恋?
沈倦的监控变得更加密集。他甚至在画室安装了摄像头,美其名曰确保她的安全。每当苏晚晴站在窗前沉思稍久,他总会适时出现,用各种理由将她带离。
医生说孕妇不宜久站。他的理由总是冠冕堂皇。
但苏晚晴开始注意到一些细节:每当她接近顶楼露台,保镖的数量就会莫名增多;当她试图翻阅旧报纸时,女佣总会及时出现打扰。
这种无处不在的控制,反而唤醒了她骨子里的反抗。 某个午后,她借口午睡,悄悄溜出了主楼。
宅邸的东翼有一处废弃的观景台,这是她偶然从老园丁那里听说的。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她终于抵达了这座宅邸的制高点。
站在栏杆边,远方的湖泊在阳光下闪烁。突然,又一段记忆席卷而来——
爆炸声震耳欲聋,玻璃碎片四处飞溅。一个严肃的声音在用英语说:国际刑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晚晴!
沈倦的惊呼从身后传来。他一把将她从栏杆边拉开,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几步。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苏晚晴怔怔地看着他,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要抓住某个关键的记忆线索,却被他打断了。
我只是想透透气。她轻声说,注意到沈倦身后跟着四个保镖。如此兴师动众,真的只是担心她的安全吗?
当晚,沈倦以孕期情绪不稳定为由,要求杜兰德医生重新评估她的状况。
我认为可以尝试低剂量的镇静剂,医生谨慎地建议,对胎儿影响很小。
苏晚晴看着那两个男人在她面前讨论她的精神状态,仿佛她是个没有自主能力的病人。这种被物化的感觉,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个声音——你必须清醒,必须反抗。
我拒绝服药。她清晰地说。
沈倦和医生都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反抗。
晚晴,沈倦放柔声音,我们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她突然笑了,还是为了继续把我蒙在鼓里?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震惊了。这些词语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从她记忆深处挣脱而出。
沈倦的脸色瞬间阴沉,但很快又恢复温柔: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那天夜里,苏晚晴梦见一名警察对她微笑,用生硬的中文说:苏小姐,证据已经移交......
她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站在卧室的阳台上,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栏杆。
晚晴!沈倦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声音颤抖,你到底怎么了?
苏晚晴靠在他怀里,浑身冰冷。她不是在梦游,而是在睡梦中追寻着那些记忆的碎片。顶楼、国际刑警、爆炸、那个陌生男人......这些碎片正在拼凑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过去。
最让她恐惧的是,在那些闪回的片段中,念念总是出现在那个陌生男人身边,笑得那么开心。
如果那些记忆是真的,那么现在这个对她无微不至的丈夫,究竟是谁?而这个她以为属于自己的家,又是什么地方?
第二天,苏晚晴在念念的房间发现了一张旧照片。照片的一角被撕掉了,但还能看到念念被一个男人高高举起,笑得灿烂。那个男人的手部还留在照片上,无名指戴着一枚素圈戒指。
那枚戒指,和她梦中那个保护她的男人手上的戒指,一模一样。
当她拿着照片想去问沈倦时,却发现照片不翼而飞。女佣轻描淡写地说:可能被念念拿去玩了吧。
苏晚晴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终于明白: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不仅她的记忆被操控,连现实也在被随时篡改。
而那些不断涌现的记忆碎片,正在成为她唯一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