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即将出差的前几天,房子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苏晚晴能感觉到他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仿佛在测试她是否真的接受了这个被编织的现实。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她表现得异常温顺。每天按时服用那些所谓的“营养药片”——当然,她巧妙地将它们藏在了舌下,趁人不注意时吐掉。她主动规划着假想中的瓦朗索勒之旅,甚至开始学习简单的法语烹饪,为沈倦准备他喜欢的菜肴。
“你最近变了很多。”周五的晚餐桌上,沈倦注视着她为每个人分餐的动作,突然说道。
苏晚晴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是吗?变好还是变坏?”
“变得更像从前的你了。”他的眼神深邃,“更温柔,更...顺从。”
这个词让她的胃部一阵不适。顺从——这正是他想要的。
“也许是因为我开始接受现状了。”她轻声说,低头切着盘中的食物,“既然记忆一时回不来,不如好好把握现在。”
沈倦的嘴角扬起一个满意的弧度:“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
晚饭后,苏晚晴以散步为由独自来到花园。暮色中的薰衣草田泛着深紫色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她走到东侧围墙的监控死角,仔细观察墙外的那条小路。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过,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车内的人。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在这条小路上看到这辆车了。是巧合,还是...
“晚晴。”
沈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迅速转身。
“你吓到我了。”她抚着胸口,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望向墙外:“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只是在想,如果在这里开个小门,去那条小路散步会很方便。”她随口编造。
沈倦的眼神暗了暗:“外面不安全,还是待在院子里比较好。”
这句话几乎证实了她的猜测——那条小路上有他安排的人监视着这栋房子。
当晚,苏晚晴在沈倦的行李箱里发现了一支备用手机和一台平板电脑。她犹豫再三,最终没有拿走它们——风险太大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记下了设备的型号和颜色,也许将来有用。
周六清晨,沈倦出发前往机场。临行前,他紧紧拥抱苏晚晴,在她耳边低语:“记住你的承诺,好好待在家里。”
他的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会的。”她保证,回抱他时感觉到他西装内袋里硬物的轮廓——是一把枪。
这个发现让她的血液几乎凝固。沈倦随身携带武器,这意味着他面对的危险是真实存在的,或者...他本人就是危险的一部分。
送走沈倦后,房子突然变得异常安静。玛莎一如既往地忙碌着,但苏晚晴能感觉到她也在暗中观察自己。
“玛莎,今天我想带孩子们去镇上买些画纸。”午饭后,她试探着提出要求。
玛莎擦拭餐具的手停了下来:“夫人,沈先生交代过,他不在期间,你们最好留在家中。”
“只是去镇上,很快就回来。”苏晚晴坚持,“孩子们需要些新画具,念念的颜料快用完了。”
玛莎犹豫着,最终点了点头:“好吧,但我们必须两点前回来。我三点有个视频会议,是沈先生安排的。”
沈倦连女管家的时间都控制着。苏晚晴心中冷笑,面上却保持温和:“当然,不会耽误你的事。”
镇上的人行道拥挤而热闹。苏晚晴牵着两个孩子,玛莎紧随其后。在一家文具店前,苏晚晴突然停下脚步。
“玛莎,我忘记带钱包了。”她假装懊恼,“能麻烦你回车上拿一下吗?我在这里等你。”
玛莎犹豫地看了看她和孩子们:“夫人,你们和我一起去吧。”
“孩子们刚选中喜欢的画本,现在带他们走会闹脾气的。”苏晚晴指了指店内正兴奋翻阅画册的念念和安安,“就五分钟,我们不会离开店门。”
玛莎权衡片刻,最终点头:“我很快回来,请一定待在店里。”
女管家匆匆离去的身影刚消失在街角,苏晚晴立刻转向店员:“请问有公共电话吗?”
店员指了指店后方的走廊:“最里面有一台。”
苏晚晴牵着孩子们快步走向电话亭,心跳如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插入硬币,拨通了赵氏集团的总机号码。接通后,她要求转接赵霆轩办公室。
“请问您是哪位?”总机接线员问。
“告诉他,是云顶公寓的苏女士。”这是视频中提到的地点,希望这个暗号能起作用。
几经转接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在电话那头响起:“我是赵霆轩。”
苏晚晴的手心渗出冷汗:“赵先生,我是苏晚晴。我需要你的帮助。”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赵霆轩的声音变得更加警觉:“你在哪里?”
“法国南部的一个小镇,我被沈倦囚禁在一栋房子里。”她快速说道,“他有枪,监视严密,我带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具体位置?”赵霆轩的声音简洁有力。
“我不知道确切地址,但房子被薰衣草田环绕,东侧围墙外有一条小路,经常有一辆黑色轿车经过。”
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保持这个号码,我可能需要回电。你安全吗?”
“暂时安全,但沈倦五天后回来。他每天都会视频通话检查我们。”
“听着,”赵霆轩的声音压低,“找机会拿到房子的具体地址,最好是邮件或包裹上的。下次通话时告诉我。同时,注意一个右眉上有刀疤的男人,他是我的人,叫阿杰,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向他求助。”
“我怎么认出他?”
“他开一辆黑色标致,经常在你说的那条小路上巡逻。”
原来那辆黑色轿车里的人是友非敌。苏晚晴的心跳加速:“我明白了。”
“苏女士,”赵霆轩的声音严肃,“沈倦非常危险,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我的指示,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们。”
“我会的。谢谢你,赵先生。”
挂断电话,苏晚晴靠在电话亭壁上,双腿发软。这是三个月来她第一次与外界取得联系,第一次感受到希望的微光。
“妈妈?”念念的声音从电话亭外传来,“你还好吗?”
苏晚晴迅速整理情绪,走出电话亭:“妈妈很好,宝贝。选好画本了吗?”
回到文具店前厅时,玛莎正好急匆匆地赶回来,手里拿着苏晚晴的钱包。
“夫人,您真的应该记得带好随身物品。”女管家的语气带着责备。
“对不起,玛莎。”苏晚晴歉意地微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在回程的车上,苏晚晴默默记着路线和地标。当他们经过那条小路时,她果然又看到了那辆黑色标致。这一次,她注意到驾驶座上的男人右眉上确实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阿杰。赵霆轩的人。
这个认知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她不是完全孤军奋战。
回到家后,苏晚晴以休息为由回到卧室。锁上门,她从梳妆台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出一本旧相册——这是她前几天在阁楼发现的,偷偷藏了起来。
相册里全是她与陆辰宇和念念的照片,记录着他们真实的过去。在一张照片背后,她发现了一行熟悉的字迹:“辰宇、晚晴、念念,永远的一家人。”
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个温暖的家,那个爱她的丈夫,都已经不复存在。而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他们的女儿,揭开真相,让沈倦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
傍晚时分,沈倦的视频通话如期而至。屏幕上,他坐在一个豪华办公室里,背景是熟悉的城市天际线。
“一切都好吗?”他的目光在苏晚晴脸上逡巡。
“很好。”她微笑着将镜头转向正在玩耍的孩子们,“看,她们今天在镇上买了新画具。”
沈倦的表情柔和下来:“我看到了。玛莎说你们去了镇上?”
来了,试探开始了。
“是的,念念的颜料用完了。”她坦然回答,“我们去了那家文具店,就是你上次给我买素描本的那家。”
这是一个冒险的谎言。如果沈倦从未在那家店给她买过东西,她的谎言就会被揭穿。
但令她松了一口气的是,沈倦只是点了点头:“那家店不错。下次可以让玛莎一个人去,你不需要亲自跑一趟。”
“我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轻声说,“家里有些闷。”
沈倦的眼神变得锐利:“晚晴,你知道我都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我知道。”她低下头,扮演着顺从的角色。
通话结束后,苏晚晴感到一阵疲惫。这种无时无刻的伪装和试探消耗着她有限的精神力。
深夜,她再次潜入酒窖,打开旅行箱。这一次,她不仅查看了Sd卡,还仔细检查了旅行箱内部。在刻着“自由重于生命”的那行字下方,她发现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箭头标记。
顺着箭头指示的方向,她轻轻敲击旅行箱的底板,发现它是空心的。小心撬开薄薄的木板后,她看到了一个隐藏的夹层——里面有一本护照和一部手机。
护照上是她的照片,但名字是“林晓梦”,国籍是中国。翻开内页,有几个欧洲国家的入境章,最近的一个是三个月前。
林晓梦...这个名字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她一定在哪里听过。
而那部手机,虽然已经没电,但型号与她之前在沈倦行李中看到的备用机相同。她将手机和护照一起藏进睡衣口袋,重新装好保险箱的底板。
回到卧室,她找到合适的充电器为手机充电。开机后,屏幕上出现密码输入界面。
她尝试了0721——再次成功。
手机里几乎没有安装任何应用,通讯录是空的,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自拍,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笑容灿烂,背景是埃菲尔铁塔。
苏晚晴的心跳几乎停止。这个女子...就是林晓梦吗?为什么她们如此相像?
在手机的备忘录里,她找到了唯一一条记录:
“他叫我晚晴,说这是我的名字。但我知道我是林晓梦。他给我看照片,说那是我的丈夫和孩子。他们在哪里?为什么我要被迫扮演另一个人?明天我要去找法国警方,希望他们能帮助我。”
记录的日期是三个月前,正好是他们“搬来”法国后不久。
苏晚晴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沈倦不仅绑架了她和念念,还曾经绑架过另一个与她相貌相似的女子,强迫对方扮演“苏晚晴”的角色。
那么,那个林晓梦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让她不寒而栗。
窗外,普罗旺斯的月光清冷如霜。在这个美丽的牢笼里,苏晚晴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她面对的是多么危险的对手。
而沈倦即将回来的日子,正在一天天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