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西尔拉波皮的宁静在第五天被打破。
清晨,苏晚晴像往常一样登上废弃的了望塔,这是她这几天养成的习惯。从塔顶可以俯瞰整个山谷和那条蜿蜒进村的唯一道路。大部分时候,道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驶过的农用车或邮递员的小摩托。
但今天不同。
三辆黑色SUV组成的车队正沿着山路向村庄驶来,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清晰可见。苏晚晴的心脏骤然紧缩——这种阵仗绝不可能是村民或普通的访客。
她迅速爬下了望塔,奔向玫瑰庄园。伊莎贝尔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看到苏晚晴苍白的脸色,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他们来了。”苏晚晴喘息着说,“三辆车,十分钟内就会到达村庄。”
伊莎贝尔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带念念去密室,现在就去。”
玫瑰庄园的密室隐藏在厨房地板下,入口被一张厚重的地毯遮盖。这个狭小的空间原本是用来储藏葡萄酒的,现在成了紧急避难所。
“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伊莎贝尔严肃地交代,“我会应付他们。”
苏晚晴抱着还睡眼惺忪的念念躲进密室,地板在她们头顶合上,黑暗笼罩了四周。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从通风口透入,还有隐约的声音。
不久,她听到车辆驶近的声音,车门开关,然后是沉重的脚步声和陌生的男声。伊莎贝尔的声音平静地回应,听不出一丝紧张。
“我们在找一个中国女人和一个小女孩。”一个带着德语口音的男人说,“有人报告说她们在这一带出现。”
“圣西尔很少有访客。”伊莎贝尔回答,“你们可以问问杜兰德先生,他是村长,对村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我们已经问过了。”另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让苏晚晴浑身冰凉——是沈倦的贴身保镖马克西姆,那个沉默寡言的俄罗斯人,“他说村里最近没有陌生人。”
“那就对了。”伊莎贝尔的声音依然平稳,“如您所见,我这里也只有我自己。”
一阵沉默,然后是脚步声在房间里回荡——他们在搜查房子。苏晚晴紧紧捂住念念的嘴,生怕她发出一点声音。
脚步声在厨房里来回走动,有一次就停在了密室入口的正上方。苏晚晴的心跳如擂鼓,她已经摸到了藏在身上的手枪——罗伯特警官给她的那把小巧但致命武器。
但最终,脚步声远去了。
“打扰了,女士。”马克西姆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您看到任何可疑的人,请立即联系这个号码。”
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然后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车辆驶离的声音。
苏晚晴在黑暗中等待着,直到伊莎贝尔敲击地板的信号传来,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密室入口。
“他们走了。”伊莎贝尔脸色苍白,“但杜兰德先生背叛了我们。”
原来,杜兰德在受到询问时,虽然没有直接出卖她们,但暗示玫瑰庄园可能有他们要找的人。马克西姆显然听出了弦外之音。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伊莎贝尔开始收拾必需品,“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苏晚晴帮助她准备逃亡的行李,心中充满愧疚:“对不起,把危险带到了这里。”
伊莎贝尔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苏。杜兰德...他的孙女在巴黎读书,沈倦的人可能威胁了他。”
半小时后,她们已经准备好出发。伊莎贝尔计划带她们去另一个安全屋,位于阿尔卑斯山深处的一个小木屋。
但就在她们即将离开时,村庄的方向传来了尖叫声和车辆急刹车的声音。
伊莎贝尔冲到窗边,脸色大变:“老天,他们封锁了村庄出口。”
苏晚晴也从窗户望去——村口处,两辆SUV横在路中央,完全堵住了唯一的出路。几个黑衣男人正在挨家挨户搜查,村民被赶到街道上集中看守。
“他们怎么敢...”伊莎贝尔难以置信。
“沈倦没有什么不敢的。”苏晚晴苦涩地说。她想起沈倦曾经如何在国内为所欲为,显然在法国他也同样肆无忌惮。
出路被堵,她们被困在了玫瑰庄园。
“还有别的路吗?”苏晚晴问。
伊莎贝尔思考片刻:“有一条旧时走私者使用的小径,穿过山林可以到达下一个村庄。但路途艰险,带着孩子...”
“我们没有选择。”苏晚晴坚定地说。
她们迅速改变计划,只带上最基本的物资——水、食物、药品和防身武器。伊莎贝尔还带上了她的猎枪。
“跟我来。”伊莎贝尔领着她们从后门离开,潜入玫瑰园深处。
在茂密的玫瑰花丛后面,隐藏着一条几乎被遗忘的小径,蜿蜒通向山林。她们刚踏入树林,就听到玫瑰庄园方向传来撞门声和喊叫声——沈倦的人已经回来了。
“快走!”伊莎贝尔低声催促。
山林小径陡峭难行,苏晚晴抱着念念,每一步都格外艰难。荆棘划破了她们的皮肤,蚊虫嗡嗡作响,但她们不敢停歇。
两小时后,她们到达了一个小山丘,从这里可以远远望见圣西尔拉波皮。村庄仍然被封锁,但更令人心惊的是,空中出现了一架直升机,正在村庄上空盘旋。
“他们动用了直升机...”伊莎贝尔的声音充满绝望,“我们不可能在白天穿过这片山林而不被发现。”
确实,从空中俯瞰,这片山林几乎没有提供掩护的茂密树冠。
苏晚晴观察着四周地形,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我们可以躲在那里,等到天黑。”
山洞入口被藤蔓遮盖,内部狭窄但干燥。她们挤在一起,分享着有限的水和食物。
“妈妈,我们在玩冒险游戏吗?”念念小声问,她似乎将这一切当成了一种游戏。
苏晚晴心痛地亲吻女儿:“是的,宝贝,一个很大的冒险游戏。但你要答应妈妈,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安静,像小老鼠一样。”
念念郑重地点头,用小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下午,直升机的声音时远时近,有几次几乎就在他们头顶盘旋。每一次,她们都屏住呼吸,生怕一点声响就会暴露位置。
黄昏时分,伊莎贝尔小心翼翼地探出洞口观察。
“情况不妙。”她回来时脸色凝重,“他们在山脚下设立了临时营地,看来是打算长期搜索。”
苏晚晴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沈倦的人决定封山搜索,她们迟早会被发现。
夜幕降临后,她们决定继续前进。黑夜提供了掩护,但也让前行更加困难。伊莎贝尔凭借记忆带领她们在黑暗中穿行,偶尔使用蒙着布的手电筒确认方向。
凌晨时分,她们到达了一个小溪边,决定稍作休息。念念已经在苏晚晴怀中睡着了,小脸上满是疲惫。
“我们快到边界了。”伊莎贝尔指着远处山脊的轮廓,“翻过那个山脊,就是下一个山谷。那里有一个农场,主人是我们的支持者。”
希望再次燃起。苏晚晴重新鼓起勇气,调整了一下抱着念念的姿势,准备继续前进。
但就在这时,树林中传来了犬吠声。
“追踪犬!”伊莎贝尔脸色煞白,“他们带了狗!”
犬吠声迅速接近,伴随着人声和手电筒的光束。追兵已经近在咫尺。
“你们继续往前走。”伊莎贝尔突然说,举起了她的猎枪,“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不!”苏晚晴抓住她的手臂,“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伊莎贝尔坚定地看着她:“听着,苏。我的使命就是保护需要帮助的人。如果我们都落入他们手中,那就全完了。你必须带着孩子继续前进,找到农场,联系组织。”
犬吠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听到追兵的呼喊声。
“快走!”伊莎贝尔推开苏晚晴,转身隐入树林中。
苏晚晴含泪抱起念念,沿着小溪向前奔跑。不久后,身后传来了猎枪的轰鸣声和一连串的回击声。
枪声在夜空中回荡,惊起一片飞鸟。苏晚晴强迫自己不去想伊莎贝尔的命运,只是拼命向前跑。念念被枪声惊醒,吓得哭了起来,但很快又被母亲严厉的眼神制止。
沿着溪流奔跑了一段时间后,苏晚晴发现了一个被灌木丛掩盖的小洞穴。她钻了进去,紧紧抱着念念,等待着。
追捕的声音逐渐远去,似乎伊莎贝尔成功地将他们引向了另一个方向。夜色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溪流的潺潺声和她们急促的呼吸声。
在洞穴中,苏晚晴检查了她们的物资:水已经不多了,食物也只够维持一天。手枪里还有五发子弹。除此之外,她们一无所有。
“妈妈,伊莎奶奶呢?”念念小声问。
苏晚晴紧紧抱住女儿:“她...她在帮我们引开坏人。”
“像故事里的英雄一样?”
“是的,宝贝,就像英雄一样。”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洞穴时,苏晚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四周寂静无人,只有鸟儿在歌唱。看来她们暂时安全了。
她决定继续向山脊前进。只要翻过那里,就有希望。
白天的行进比夜晚容易一些,但抱着念念爬山仍然极为吃力。接近正午时,她们终于到达了山脊。从那里望去,下面的山谷中确实有一个农场,炊烟袅袅升起。
希望就在眼前。
但就在她们准备下山时,苏晚晴注意到农场附近停着几辆熟悉的黑色SUV。沈倦的人已经先到了一步。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她们被困在了山脊上,前有埋伏,后有追兵。
苏晚晴瘫坐在地上,绝望几乎将她吞噬。念念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安静地靠在她身边,小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朵沿途采摘的野花。
就在这时,苏晚晴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那部罗伯特警官给她的安全手机。她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苏女士,我是罗伯特。”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我们定位到了你的位置。不要下山,留在原地。救援正在路上。”
“救援?”苏晚晴不敢相信,“什么样的救援?”
“国际刑警组织的突击队。我们有确凿证据证明沈倦涉及跨国犯罪,已经获得了跨国逮捕令。坚持住,帮助就在路上。”
电话被挂断。苏晚晴握着手机,心中五味杂陈。这是真正的救援,还是另一个陷阱?
她看着身边疲惫不堪的女儿,看着手中那朵小小的野花,突然想起了陆辰宇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晚晴,无论多么黑暗的时刻,都要相信光明的存在。”
她选择了相信。
抱起念念,她找到了一处可以藏身又能观察下方农场的岩石裂缝。在那里,她们等待着,祈祷着这次的选择不会让她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远处的天空中,一个新的黑点正在迅速接近。不是直升机,而是一架小型飞机。
风暴即将来临,而这一次,她将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囚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