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德医生的药物一如既往地有效。苏晚晴在晨光中醒来,大脑像是被清水洗涤过一般澄澈,昨夜的辗转反侧与那些模糊的噩梦都已消散无踪。她只记得自己是苏晚晴,沈倦的妻子,念念和安安的母亲。
“早安,亲爱的。”沈倦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窗前系领带。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这个画面美好得如同杂志插图。
苏晚晴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你今天要出门?”
“去苏黎世开个会,晚上回来。”他走到床边,俯身亲吻她的额头,“杜兰德医生下午会来为你做常规检查。”
又是检查。苏晚晴心中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但她很快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杜兰德医生是来帮助她恢复记忆的,她应该感激才对。
早餐时,安安异常安静,小口小口地吃着麦片,眼神不时飘向苏晚晴,欲言又止。
“宝贝,不舒服吗?”苏晚晴关切地问。
安安迅速摇头,低头继续吃饭。沈倦看了女儿一眼,眼神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这个细微的互动没有逃过苏晚晴的眼睛。自从“康复”以来,她变得越来越敏感,能够察觉到那些被精心掩饰的紧张与秘密。
沈倦离开后,苏晚晴陪孩子们在游戏室玩耍。念念兴高采烈地搭建着积木城堡,安安却坐在角落,抱着一本图画书发呆。
“安安,能给妈妈和念念讲讲这本书吗?”苏晚晴坐到女儿身边。
安安犹豫了一下,翻开书本。那是一本关于小兔子寻找回家路的故事,其中一页画着兔子穿过黑暗的森林,眼神恐惧却坚定。
“小兔子很勇敢,”念念轻声说,“即使害怕,也要找到回家的路。”
苏晚晴的心莫名揪紧:“就像你们一样勇敢,宝贝。”
安安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妈妈,如果...如果你迷路了,会努力找回家吗?”
这个问题让苏晚晴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迷路”,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低语:你已经迷路了,而且忘记了回家的路。
下午,杜兰德医生准时到来。与往常不同,今天他带来了一台新的仪器。
“这是最新的神经反馈设备,”他解释道,“可以帮助加强你的记忆回路。”
苏晚晴配合地戴上设备,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她大脑活动的彩色图像。在治疗过程中,她注意到当杜兰德提到“西山”“林晓梦”等词语时,屏幕上某个区域的色彩会剧烈变化。
“那是什么意思?”她好奇地问。
杜兰德医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只是正常的神经活动。不同词语会激活不同脑区。”
治疗结束后,苏晚晴感到异常疲惫。杜兰德医生给她开了一种新的安神药,嘱咐她好好休息。
但躺在床上,苏晚晴却毫无睡意。那些被药物压制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为什么她对过去的记忆如此模糊?为什么沈倦对她的保护近乎偏执?为什么安安总是欲言又止?
深夜,当整栋房子陷入沉睡,苏晚晴悄悄起身。她没有开灯,借着月光来到书房。这是沈倦的私人领域,平时禁止她单独进入,但今夜,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驱使着她。
书房整洁得近乎冷酷,每一本书、每一份文件都摆放得一丝不苟。苏晚晴轻轻拉开抽屉,里面只有普通的办公用品。她检查了书架,敲击每一块墙板,寻找可能存在的暗格。
在书架后方,她发现了一块松动的墙板。小心移开它,后面是一个小小的保险箱。她试了试沈倦的生日,不对;试了自己的生日,也不对。
犹豫片刻,她输入了0721这个数字——不知为何,这个数字总在她脑海中徘徊。
保险箱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护照,只有一叠现金和一把车钥匙。现金全是欧元,面额不等,总额足够一个人生活数月。车钥匙上挂着一个兔子形状的钥匙扣,与安安故事书里的小兔子惊人地相似。
苏晚晴的手微微颤抖。这些物品显然是为紧急情况准备的,但为什么藏在如此隐蔽的地方?是为谁准备的?
她拿起那把钥匙,钥匙扣上的小兔子眼睛似乎正凝视着她,带着某种无声的恳求。
在保险箱的最底层,她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字迹:
“当他给你白药片时,别吞下。——林”
林?林晓梦?那个与她相貌相似的女子?
苏晚晴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突然明白,这个暗格和里面的物品,可能是林晓梦留下的,或者是为林晓梦准备的。
而“白药片”——杜兰德医生今天刚给她开了新的安神药,正是白色药片。
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如果连药物都是谎言的一部分,那么她所谓的“记忆恢复治疗”又是什么?
门外传来脚步声,苏晚晴迅速将一切恢复原状,悄无声息地溜回卧室。刚躺上床,房门就被轻轻推开。
沈倦站在门口,凝视了她片刻,然后轻轻关上门。
黑暗中,苏晚晴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也让她下定决心。
无论真相多么可怕,她都要揭开它。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逃离,只是为了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这个完美家庭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无声的反抗从这一刻开始。而第一场战役,将从拒绝那白色药片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