餍足的余韵在沈倦四肢百骸里缓缓流淌。苏晚晴在他怀中柔软温顺,呼吸轻浅,带着事后特有的倦怠与依赖。珍珠色的缎面裙皱褶地堆在腰间,露出的肩颈肌肤上,有他留下的、宣告所有权的淡红印记。空气中弥漫着红酒、她的体香与他惯用须后水混合的、令人沉迷的气息。
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缠绕着她一缕微湿的发丝,目光落在她紧闭的眼睫上,幽深难辨。方才的意乱情迷是真的,她迎合时的生涩与恰到好处的热情,几乎完美复刻了他记忆中最迷恋的模样——那个被他一点一滴塑造出来、全身心属于他的苏晚晴。占有欲得到极大满足,像干渴的旅人饮下鸩酒,明知危险,却仍沉醉于那片刻致命的甘美。
然而,怀疑的毒蛇从未真正退去,只是在欲望高涨时暂时蛰伏。此刻冷静回潮,细密的审视再度浮现。她高潮时那瞬间的失神,眸底深处是否掠过一丝他无法解读的清明?她温存时的低语呢喃,是真的沉溺,还是更高明的扮演?杜兰德的“成果”是否足够坚固,足以抵御她自身记忆可能出现的、顽强的逆流?
他指腹状似无意地抚过她耳后那处隐秘的疤痕。那是“手术”留下的痕迹,也是他所有权最直接的烙印。触感微凸,提醒着他那场精密而冒险的“嫁接”。她微微颤了一下,无意识地更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寻求庇护的幼兽。这反应取悦了他,但未能完全打消疑虑。
完美的作品,需要最严苛的检验。他享受她的温顺,但更需要确认这份温顺根植于彻底的、不可逆的“遗忘”与“重塑”。
两天后,早餐桌上,沈倦放下咖啡杯,语气如常般温和,宣布了一个临时决定:“晚晴,欧洲那边有个紧急并购案,需要我亲自过去处理,大概三天。”
他说话时,目光并未离开她的脸,捕捉着每一丝最细微的变化。是如释重负?是不安?还是任何超乎“依赖丈夫的妻子”该有的、深层的情绪波动?
苏晚晴正小口吃着水果,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那双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清晰的茫然,随即迅速被失落和细微的慌乱取代。她放下银叉,指尖无意识地蜷起:“三天?这么久吗?可是……我……”她咬了咬下唇,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无措,“你不在,我有点怕。基金会那边,还有些事我不太确定……”
她的反应,完全符合一个被保护过度、突然失去支柱的“病人”该有的样子。依赖,不安,对独自面对外界感到胆怯。
沈倦伸手覆住她微凉的手背,温声安抚:“别担心,家里一切照旧。基金会的事,拿不准的可以先放一放,或者打电话问我。玛莎会照顾好你和孩子们。我每天都会给你电话。” 他顿了顿,语气更柔,“正好,你也可以试试独立处理一些小事,医生也说,适当的自主对你恢复有好处。”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放风”。给她看似自由的空间,撤去最直接的监视,观察她在他离开后的本能反应。是安于金丝笼,还是会忍不住探头张望,甚至试图振动翅膀?她的通讯、出行、与宅邸内外人员的接触,都将处于比平日更隐蔽、也更全面的监控之下。
苏晚晴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眸底瞬间掠过的冰冷清明。来了。她心中一片雪亮。这不是出差,是试探。沈倦要看的,就是他不在时,她是否还是那个被驯服的“苏晚晴”。任何一丝异常的“独立”或“探寻”,都会立刻被捕捉,成为杜兰德针忌或更严厉控制的理由。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抬起脸,努力挤出一个依赖又不舍的微笑,眼眶甚至微微泛红:“那……你要早点回来。我等你。”
送他离开时,她领着念念和安安站在门口,身影纤细,依恋地望着他的车驶出铁艺大门,消失在林荫道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收回目光,对女儿们温柔一笑:“念念,安安,爸爸出差了,妈妈陪你们好不好?”
接下来的三天,苏晚晴的表现堪称“模范”。她按时去基金会,但处理事务更加“谨慎”和“犹豫”,几次打电话给沈倦询问“意见”,即使那些问题在她看来简单至极。她比以往更早回家,大部分时间待在画室,画一些色彩柔和、毫无棱角的风景静物,或者陪念念和安安在花园玩耍。她与玛莲娜的交流仅限于日常照料和孩子,没有任何超出范围的对话。夜间,她“主动”向沈倦电话汇报平淡如水的日常,语气里满是思念和对他归期的期盼。
她甚至没有尝试去接近书房,没有去动任何可能敏感的物品。她将自己完全收缩进“沈倦不在时惴惴不安、努力维持常态的柔弱妻子”这个角色里,每一步都踩在沈倦预期的安全线上。
第三天傍晚,沈倦归来。风尘仆仆,但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迎接他的苏晚晴。她眼中瞬间迸发出的、毫不作伪的欣喜和依赖,像温暖的水流,短暂浸润了他审视的心房。她扑进他怀里,手臂环得很紧,声音带着哽咽:“你终于回来了。”
那一刻的依赖如此真切。沈倦拥着她,下颌抵着她的发顶,眼底的疑冰似乎融化了些许。或许,杜兰德的工程,真的成功了。她属于这里,属于他。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苏晚晴靠在他肩头的脸上,那依赖的笑容之下,是极致的冷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她安全渡过了第一次试探,但这试探本身,如同最清晰的警钟,宣告着她所处的环境是何等危机四伏,步步惊心。沈倦的“温柔”,从来都与“测试”相伴相生。她必须更小心,更耐心,在这看似松懈、实则杀机暗藏的“自由”里,继续等待,继续蛰伏。真正的较量,远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