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收银台的灯光亮得有些晃眼，排队的队伍缓缓挪动着，空气中混杂着零食的甜香、水果的清香，还有收银机“嘀嘀”的扫码声。念乐和念星手牵着手，紧紧跟在玥玥身边，两个小家伙手里还攥着那包番茄味薯片，小脸蛋上满是满足的笑意，时不时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苟富贵推着装满商品的购物车走在后面，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玥玥的背影上。她穿着一件浅色的棉麻衬衫，头发简单地扎成一个低马尾，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背影纤细却透着一股韧劲。自从刚才在零食区意外相遇，两人之间的气氛就一直有些微妙，除了聊孩子们的话题，便再无多余的交流，只剩下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声填补着沉默。
轮到他们结账时，玥玥率先上前一步，将购物车里属于她和念星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收银台上——一盒草莓味酸奶、一罐彩虹糖、做草莓蛋糕的低筋面粉、淡奶油、新鲜草莓，还有几样家常蔬菜。她的动作麻利而有条不紊，显然是习惯了独自处理这些琐事。
苟富贵见状，也连忙弯腰，把自己和念乐挑的东西也搬到收银台，有两包薯片、一盒小熊饼干、几斤苹果，还有念乐念叨了好久的巧克力。他看着收银员快速地扫码计价，心里默默盘算着，一会儿要抢先付款。毕竟是意外相遇，又是为了孩子们买的东西，他作为孩子的父亲，理应承担这份开销，也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
“一共是两百三十八元。”收银员报出价格，将扫好的商品装进购物袋里。
苟富贵几乎是立刻就掏出了手机，解锁屏幕，打开支付软件，准备扫码付款。然而，就在他的手机快要靠近扫码枪时，一只白皙的手突然伸了过来，轻轻挡住了他的动作。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玥玥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熟练地打开支付页面，对准了扫码枪。
苟富贵的动作顿住了，手机停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他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玥玥，想要说些什么，比如“都是给孩子买的，我来付就好”，或者“别这么见外，一顿零食而已”。可话到嘴边，却看到玥玥的眼神清澈而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嘀”的一声，玥玥的手机支付成功，收银员打印出小票递给他。她接过小票，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将属于自己的那袋东西拎起来，顺手揉了揉念星的头发：“星星，我们该走了。”
苟富贵缓缓收回手机，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闷，又有点涩。他看着玥玥熟练地拎起购物袋，看着她对收银员说了声“谢谢”，看着她转身牵起念星的手，一系列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刚才他想要付款的举动，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支付页面，那串准备付款的数字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自作多情。收银员已经开始扫描他的东西了，“嘀嘀”的声音此刻听在耳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先生，您的东西一共是一百五十六元。”收银员的声音拉回了苟富贵的思绪。
“哦，好。”他连忙收敛心神，扫码付了款，接过收银员递过来的购物袋。袋子有点沉，里面装着他和念乐的零食和水果，可他却觉得手里沉甸甸的，不止是商品的重量，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念乐似乎察觉到了爸爸的情绪不对，拉了拉他的衣角，仰着小脸问道：“爸爸，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苟富贵回过神，连忙挤出一丝笑容，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没有啊，爸爸很开心，我们可以回家吃草莓蛋糕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难以言喻。
玥玥已经牵着念星走到了超市门口，念星回头看了看他们，挥着小手喊道：“哥哥，爸爸，再见！”
“妹妹再见！”念乐也连忙挥手回应，然后拉着苟富贵的手追了上去，“爸爸，我们快跟妹妹说再见！”
苟富贵跟着儿子快步走到门口，玥玥正站在那里等他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路上注意安全，”她对苟富贵说，然后又转向念乐，“念乐，下周见，到时候姐姐给你做草莓蛋糕吃。”
“好呀！谢谢玥玥阿姨！”念乐开心地答应着。
苟富贵看着玥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比如“其实刚才应该我来付的”，或者“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但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你们也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好。”玥玥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牵着念星的手转身走进了人流中。念星还时不时回头挥手，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超市门口的拐角处。
苟富贵和念乐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动脚步。超市门口人来人往，喧闹依旧，可他的心里却一片沉寂。
“爸爸，我们回家吧，我想吃巧克力了。”念乐拉了拉他的手。
“好，回家。”苟富贵深吸一口气，拎起购物袋，牵着儿子的手往停车场走去。
路上，念乐还在兴奋地念叨着刚才和妹妹一起挑选零食的场景，念叨着下周要和妹妹一起吃草莓蛋糕，可苟富贵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收银台的画面，玥玥那句“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还有她平静而疏离的眼神，像一根细小的针，时不时刺痛着他的心。
他知道，玥玥向来是个独立要强的女人，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那时候他创业忙，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她一个人扛，从来没有抱怨过，也很少主动向他求助。分开后，她更是把自己和念星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卑不亢，从未向他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甚至连孩子们的抚养费，她都坚持要AA制，说不想欠他的。
可他没想到，连这样一顿小小的零食钱，她都要分得如此清楚。他原本以为，为了孩子们，他们之间至少能像朋友一样相处，能有一些正常的人情往来，可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他们之间，好像真的因为那场分开，变得生分了。不仅仅是身份上的改变，更是心理上的隔阂。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不愿接受他任何超出“父亲”职责之外的付出，仿佛他的任何一点好意，都会成为她的负担，都会让她觉得欠了人情。
苟富贵心里有些失落，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他不是想通过金钱来弥补什么，也不是想干涉她的生活，只是单纯地想为孩子们做点什么，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能稍微缓和一点，不想因为分开，就让孩子们感受到太多的隔阂。
可玥玥的拒绝，像一道无形的墙，把他挡在了外面。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那些曾经的亲密无间，那些曾经的默契包容，都已经随着分开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现在的他们，只剩下“孩子的父亲”和“孩子的母亲”这一层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回到车上，念乐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巧克力，递了一块给苟富贵：“爸爸，你吃。”
苟富贵接过巧克力，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丝毫没有驱散他心里的苦涩。他发动车子，缓缓驶离超市停车场，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这样的生分还要持续多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打破这层隔阂，既能让孩子们感受到完整的爱，又不会让玥玥觉得被打扰；他更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之间是否还能回到曾经的那种默契与和谐。
车子驶进小区，苟富贵把车停好，拎着购物袋，牵着念乐的手走进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父子俩，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念乐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可苟富贵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爸爸，玥玥阿姨为什么不要你付钱呀？”念乐突然问道，这个问题显然在他小脑袋里盘旋了很久。
苟富贵愣了一下，没想到儿子会问这个。他低头看着儿子纯真的脸庞，心里一阵酸涩，斟酌着措辞：“因为玥玥阿姨很独立呀，她想自己照顾好妹妹，不想麻烦别人。”
“可是爸爸不是别人呀，爸爸是妹妹的爸爸。”念乐不解地歪着小脑袋。
苟富贵的心被这句话狠狠戳了一下，喉咙有些发紧。是啊，他是念星的爸爸，可现在，他却像个“别人”一样，被玥玥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解释成年人世界的复杂与无奈，只能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回到家，念乐自顾自地玩起了玩具，苟富贵却没有心思处理工作。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那袋零食，心里五味杂陈。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打开了和玥玥的聊天框，想问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家，可输入了又删除，删除了又输入，最终还是没有发送出去。
他怕自己的关心会让她觉得困扰，怕自己的主动会让她更加疏远。毕竟，她已经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想欠他的人情，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苟富贵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以后这样的场景或许还会发生，他或许还会遇到这样的拒绝，还会感受到这样的生分。但为了孩子们，他不能放弃。他会学着尊重玥玥的选择，学着保持恰当的距离，同时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孩子们感受到足够的爱与陪伴。
他只希望，时间能慢慢冲淡他们之间的隔阂，让他们能为了孩子们，真正放下过去的恩怨，像朋友一样相处。哪怕只是偶尔的关心，哪怕只是简单的寒暄，哪怕只是在孩子们面前，能多一些默契与和谐，也就足够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照亮了夜空。苟富贵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未来有多难，不管他们之间有多生分，他都会坚持下去，为了孩子们，也为了那份心中未泯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