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的尸首和昏迷的刺客，自有闻讯赶来的王府家丁战战兢兢地收拾残局。云无涯只留下一句“查查他们身上有没有特别的印记或气味”，便揣着刚到手的热乎银票，优哉游哉地往暂住的小院走。
叶知秋跟在他身后，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丈量着他看似懒散实则毫无破绽的背影。那枚击飞袖箭的银针，在她脑中反复回放。
“你刚才……”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刚才真是好险。”云无涯立刻回头，抢过话头，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多亏叶姑娘你身手敏捷，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我才能侥幸用防身的银针搏得一命。回头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嗯，就从你的保镖薪水里扣。”
叶知秋：“……”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杀人犯法，尤其不能杀雇主。
“云无涯，”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觉得我瞎吗？”
云无涯停下脚步，转身，月光下他笑容晏晏，带着点无辜的狡黠：“叶姑娘目光如炬，怎么会瞎？只是这江湖险恶，有时候，看得太清楚，反而不美。”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比如，你难道不想知道，王家少爷究竟是被什么‘吓死’的吗？”
他成功转移了话题。
叶知秋按捺下追问的冲动，顺着他的话：“你果然发现了。”
“当然。”云无涯推开小院的门，径自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他那小银算盘，不过这次不是算钱，“王少爷并非单纯受惊致死。他指甲缝里，有极细微的、不属于他衣物的丝线，还有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胭脂香气。”
“胭脂？”叶知秋蹙眉，“新娘子失踪了，他死前接触过其他女子？”
“或者，是那位失踪的新娘子，留给他的最后‘馈赠’。”云无涯指尖拨弄着算盘珠，发出清脆的响声，“更奇怪的是，我验尸时发现，他后颈处有一个极其隐蔽的针孔，入体三分，精准地刺入了某个能瞬间放大恐惧、致人痉挛的穴位。”
叶知秋瞬间明白了：“有人先用针让他处于极度惊恐、无法呼救的状态，再让他看到某种极其恐怖的景象，活活吓死他？” 这手段，何其残忍！
“bingo!” 云无涯打了个响指，虽然叶知秋不懂这个词，但能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关键在那枚针，以及……那抹独特的胭脂香。”
他看向叶知秋，笑容里带上了一丝算计：“叶姑娘，看来我们得去拜访一下那位失踪新娘的‘闺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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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依旧笼罩在悲伤与诡异之中。新娘子林婉儿的娘家远在异地，她的闺房还保留在王府一处僻静的院落，如今更是无人敢靠近。
夜深人静，两道身影如狸猫般翻过院墙，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林婉儿的房间。
房间里还残留着些许喜庆的痕迹，但更多的是一种人去楼空的冷清。叶知秋警惕地守在窗边，耳听八方，而云无涯则像只嗅觉灵敏的猎犬，开始在房间里仔细搜寻。
他不用翻箱倒柜，只是轻轻嗅着空气，偶尔用手指拂过梳妆台、床帏、衣柜。
“找到了。”他低声道，在梳妆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拈起一小片几乎与木头颜色融为一体的、干涸的胭脂块。他放在鼻尖轻嗅，眼神微动，“不是市面上常见的花香或果香，带着一点……极淡的药味和腥气。”
“药味？腥气？”叶知秋凑过来。
“像是……某种水生植物的根茎，混合了特殊矿物。”云无涯沉吟，“这种配方很罕见，绝非普通闺阁女子所用。”
就在这时，叶知秋耳朵一动，低喝：“有人！”
她迅速拉着云无涯，闪身躲进了厚重的床幔之后。
脚步声在院外响起，渐行渐近，竟直接推门走了进来！透过床幔的缝隙，可以看到进来的是一个身形窈窕的侍女，她动作鬼鬼祟祟，进门后并未点灯，而是径直走到梳妆台前，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云无涯和叶知秋对视一眼，屏息凝神。
那侍女摸索了一阵，似乎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有些焦躁地低语：“怎么会没有……小姐明明说藏在这里的……”
小姐？林婉儿？
侍女又摸索了片刻，最终无奈，只好匆匆离去。
待脚步声远去，两人才从床幔后出来。
“看来，不止我们在找东西。”云无涯若有所思，“那位林小姐，似乎还留下了什么‘秘密’。”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墙边的一个绣架上，上面还绷着一幅未完成的绣品，是一对戏水鸳鸯，只是鸳鸯的眼睛还未绣上，显得有些空洞。
云无涯走过去，仔细端详着绣品，手指轻轻抚过绣线。忽然，他指尖在绣绷的背面某个不起眼的榫卯接缝处，触到了一点微小的凸起。
他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绣绷侧面弹出一个暗格。暗格不大，里面只放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青铜钥匙，以及一张折叠的、质地特殊的桑皮纸。
云无涯展开桑皮纸，上面用娟秀却带着决绝的笔触写着一行小字：
“鬼媒非虚言，身陷囹圄间。若求真相似，速寻天工钥。”
天工钥？是指这枚青铜钥匙吗？
“囹圄……身陷牢笼？”叶知秋分析道，“林婉儿不是失踪，是被囚禁了？‘鬼媒’背后另有隐情？”
云无涯摩挲着那枚冰凉的青铜钥匙，眼神亮得惊人：“看来，这位新娘子，给我们留下了指向真相的路标。这王家大宅的水，比我们想的要深得多。”
他将钥匙和桑皮纸收入怀中，对叶知秋露出一个惯有的、带着点戏谑却又无比认真的笑容：
“叶保镖，准备好跟我去捅一捅这马蜂窝了吗？工钱……嗯，事成之后一起算。”
叶知秋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手却稳稳按在刀柄上。
“带路。”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