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国公。”
“孤给你设的这个口袋,这个瓮,你。。。。。。还喜欢吗?”
喜欢吗?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进了蓝玉的耳朵里,刺穿了他的鼓膜,直抵他那颗已经冰冷僵硬的心脏。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那张年轻、俊美、带着戏谑微笑的脸,和他身后那一片片如同钢铁森林般,冷漠而又致命的京营士卒,交织成了一幅他这辈子见过的,最荒诞、也最恐怖的画面。
汤和。。。。。。怎么会是汤和?!
他不是应该在城外京营,按兵不动吗?!自己明明派人送去了厚礼,他也收了,还回信说一切安好,怎么会。。。。。。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住了蓝玉的心。
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从太子殿下踏入应天府的那一刻起!从沙地种粮,到经济绞杀,再到自己被逼得狗急跳墙。。。。。。每一步,都在这个年轻人的算计之中!
他根本不是在跟自己斗气,他是在狩猎!
而自己,连同整个淮西勋贵集团,就是他眼中那头自以为是的蠢猪!
“不。。。。。。不可能。。。。。。”蓝玉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他从摔倒的战马下挣扎着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杆迎风招展的“汤”字大旗。
他身后的那些家丁死士,此刻也彻底崩溃了。
他们是亡命徒,但不是傻子!
他们敢跟着主子冲击一个只有几百卫率的衙门,但他们绝不敢跟朝廷的正规军,跟威名赫赫的京营对着干!
那不是兵谏,那是自寻死路!
前有太子亲卫的夺命飞箭悬于头顶,后有京营重甲步步紧逼,他们被死死地困在了这条狭长的街道上,成了真正的瓮中之鳖。
恐惧,在人群中疯狂蔓延。
“哐当——”
不知是谁第一个没拿稳,手中的钢刀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又刺耳的声响。
这声音,就像是一个信号。
“哐当!哐当!哐当!”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那些刚才还杀气腾腾的悍卒,此刻像一群受惊的绵羊,争先恐后地扔掉了手里的武器,跪在了地上,高举双手,瑟瑟发抖。
“投降!我们投降!”
“殿下饶命!我们也是被逼的啊!”
“不关我们的事啊!都是主子让我们干的!”
人性的丑陋和怯懦,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不许降!都给老子站起来!!”常茂看得双眼血红,他提着刀,对着那些跪地的家丁怒吼,“谁敢降,老子先劈了他!!”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
面对明晃晃的屠刀和死亡的威胁,主子的威严,连一张草纸都不如。
“朱标小儿!!我跟你拼了!!”
看着大势已去,常茂的理智被最后的疯狂所吞噬。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竟然提着刀,独自一人,朝着台阶上的朱标猛冲过去!
“保护殿下!”
蒋瓛和齐德龙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朱标依旧站在原地,动都未动。
他只是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那个冲过来的常茂。
就在常茂冲上台阶,距离朱标还有不到五步之遥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常茂那魁梧的身体,仿佛被一头狂奔的犀牛狠狠地撞中,整个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倒飞了出去!
他手中的环首大刀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当啷”一声,掉在蓝玉的脚边。
众人惊骇地望去,只见朱标的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正是那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不起眼的随从。
那随从缓缓收回自己的拳头,那只拳头,看上去平平无奇,却仿佛蕴含着万钧之力。他看着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生死不知的常茂,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废物。”
整个场面,一片死寂。
如果说,京营的出现,是压垮叛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么这名随从雷霆万钧的一拳,就是彻底击碎了所有淮西勋贵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连常茂这种沙场猛将,在人家面前都走不过一招。。。。。。这还怎么打?
蓝玉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躺在地上的常茂,又看了看自己脚边那把冰冷的钢刀。
他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突然松弛了下来。
他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绝望。
他慢慢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把刀。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以为他要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然而,蓝玉只是双手捧着那把刀,一步一步,走到了台阶之下,然后,“噗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高高地举起那把刀,将头,深深地埋在了地上。
“罪臣。。。。。蓝玉。。。。。。”
“请殿下,赐死。”
随着蓝玉的下跪,他身后,曹震等所有还站着的勋贵们,也全都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扔掉武器,颓然跪地,面如死灰。
至此,这场声势浩大的“兵谏”,彻底沦为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和笑话。
街道的尽头,京营的阵列向两边分开。
一个身穿儒将袍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将军,在亲兵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
正是信国公,汤和。
他走到台阶下,看都没看跪了一地的蓝玉等人,直接对着朱标,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启禀太子殿下!京营奉命平叛,已将所有叛逆,尽数包围!请殿下示下!”
朱标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从台阶上,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下来。
他走过那些跪地求饶的家丁,走过昏死过去的常茂,最后,停在了蓝玉的面前。
他低头,俯视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如丧家之犬的凉国公。
“赐死?”
朱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想得太美了。”
他没有再理会彻底绝望的蓝玉,而是转身,对着蒋瓛和汤和下令。
“所有参与兵谏者,无论主从,全部拿下!打入诏狱,听候发落!”
“蓝玉、常茂、曹震等一应主犯,给孤用铁链捆了!”
“押回。。。。。。新政推行司!”
蒋瓛一愣:“殿下,不押进大理寺吗?”
朱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孤说过,这里是孤的地盘。”
“今天,就在这里,孤要亲自审一审,这些为国‘除害’的忠臣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