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诺夫班,或者说我们这群残兵败将,被从前线暂时撤了下来,安排到一个相对靠后、但依旧能听到炮声隆隆的集结地休整。
说是休整,其实就是换了个地方啃硬得像砖头一样的黑面包,喝着能当燃料用的劣质伏特加,顺便听着雷泽诺夫用他那只破喇叭嗓子给我们“复盘”刚才的战斗,重点批评了我的近战能力,并强烈建议我把那柄救命的刺刀焊在手上。
“刘!你这家伙,打枪像个猎户,修东西像个工厂老师傅,怎么拿起刀子就跟娘们跳芭蕾似的?”他灌了一口酒,喷着酒气对我说。我干笑两声,没法解释我这身本事是跨位面东拼西凑来的。
正说着,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递给我们班长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雷泽诺夫看完,脸色更黑了,像是又啃了一口冻硬的黑面包。
“妈的,好差事来了。”他啐了一口,“我们被编入临时‘破障者’小队,下午跟坦克营去啃前面那块‘硬骨头’——77号高地。
德国佬在那里埋满了铁王八(反坦克地雷)和铁丝网,还有几门反坦克炮。”
“破障者”?听起来就是专业踩雷和挨枪子儿的工种。
我心里嘀咕,但脸上还得摆出“坚决完成任务”的表情。
下午,我们这支临时拼凑的小队,大概二十来人,跟着一个连的犀牛坦克,再次出发。
77号高地像个癞痢头,布满了弹坑和障碍。我们的任务就是为坦克清理出一条安全的通道。
这活儿又脏又累还极度危险,工兵用探雷器小心翼翼地前进,我们其他人则负责掩护,清除沿途的敌军散兵游勇和火力点。
过程还算顺利,虽然慢得像蜗牛爬。
我端着波波沙,凭借【盟军大兵】的能力进行精准的短点射,有效压制了几个试图偷袭工兵的敌军狙击手。
雷泽诺夫对此表示满意,甚至扔给我半根皱巴巴的香烟(我婉拒了)。
就在我们即将清理到高地半山腰时,一辆冲得太靠前的犀牛坦克,履带不幸碾上了一颗伪装极好的巨型反坦克地雷!轰隆一声巨响,坦克左侧履带被彻底炸断,像个瘸腿的巨兽瘫在原地,车组员狼狈地从舱盖里爬出来,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下。
“工兵!上去看看能不能修!”带队军官在对讲机里吼道。
一个工兵猫着腰跑过去,检查了一下,无奈地摇头:“不行!长官!履带诱导轮和主动轮都变形卡死了,这里没有备件和设备,修不了!”
那坦克车组的脸瞬间白了,这意味着他们要么弃车(在苏军里弃车后果很严重),要么守着这铁棺材等死。
“我去试试。”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许是ScV的本能在作祟,也许是觉得这几个坦克兵人还不错(之前给我竖过大拇指)。
我没等命令,拎着ScV焊枪(幸好这东西一直随身带着)就冲了过去,躲在坦克残骸后面。
“你他妈又干什么?”雷泽诺夫在对讲机里骂。
“试试看能不能让它动起来!”我回了一句,开始检查损坏情况。
确实严重,但ScV的能力让我对金属结构和应力分布有种奇特的直觉。
我拿出焊枪,没有试图去修复已经变形的轮子(那需要大型设备),而是直接将功率调到最大,对着连接履带的几个关键销轴和卡死的部位进行精准的、暴力的高温熔断。
“刺啦!”火星四溅,烧红的金属液滴滴落下。
在其他人看来,我就像个疯子在破坏这辆可怜的坦克。
“住手!你在毁了它!”坦克车长急得大叫。
我没理他,继续操作。几分钟后,伴随着最后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那截彻底报废的履带段被我强行熔断、拆了下来。
然后,我指挥着坦克车组和旁边几个士兵,用撬棍和绳子,费力地将完好的那部分履带重新对接、绷紧,并用焊枪在几个非关键承力点进行了临时的、丑陋但坚固的固定。
“试试动力!”我对着舱口喊。
坦克驾驶员将信将疑地启动了引擎,挂挡。
坦克车身猛地一震,右侧完好的履带开始转动,带着左侧那截被“截肢”后重新连接的履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竟然真的开始缓缓移动了。
虽然姿态怪异,像个瘸子,但至少能动了!能移动,就能撤退到安全区域。
“乌拉!”坦克车组成员和周围的士兵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
车长从舱盖里探出半个身子,激动地对我挥舞着帽子:“兄弟!太感谢了!你救了我和我的车!”
雷泽诺夫走过来,重重拍了下我的肩膀,差点把我拍进泥里,眼神里的惊讶掩藏不住:“妈的……你小子,还真是个宝贝疙瘩。”
因为这个插曲,我们“破障者”小队的任务完成时间拖延了一些,但总算有惊无险。
撤回后方一个相对安全的、由几个半埋式掩体和帐篷组成的“兵站”时,天已经快黑了。
这个兵站里有个简陋的、被称为“战地工坊”的地方,其实就是个堆满了各种破烂零件和工具的大帐篷。
雷泽诺夫带着我来这里交接一些损耗的装备,顺便看看能不能给我淘换把更靠谱的武器。
工坊里,一个戴着厚厚眼镜、头发乱得像鸟窝、满手油污的年轻军官正对着一台滋滋冒着电火花的老旧无线电发报机发愁,嘴里念念叨叨:“频率不稳定……功率损耗太大……要是能有个高纯度电容……或者改进一下线圈绕法……”
他看起来和周围那些粗犷的苏军士兵格格不入。
雷泽诺夫打了个招呼,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疏远“瓦西里工程师,又在捣鼓你那些‘没用’的玩意儿?给我们这位兄弟找把好点的冲锋枪,他那支波波沙快散架了。”
瓦西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了我一眼,目光很快又落回他的破烂无线电上,随口道:“武器在那边箱子里自己挑,登记一下就行。”
他没什么热情,似乎对武器装备远不如对他那台破机器上心。
我走过去翻找武器,耳朵却听着瓦西里那边的动静。
他似乎在尝试用一些极其简陋的材料,比如剪断的铜丝、甚至融化了的炮弹壳,来试图提升那台无线电的性能。
这种思路……有点意思。
我忍不住开口:“你那个次级线圈绕得太密了,电感量过大,会导致涡流损耗加剧。试试疏绕,或者换个磁芯材料。”
瓦西里猛地抬起头,眼镜后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你懂这个?你也研究过特斯拉线圈和能量传输?”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放下工具走到我面前。
雷泽诺夫在一旁抱着胳膊,一副“看吧,怪人吸引怪人”的表情。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借用了一些ScV知识和从盟军时代偷师来的零碎概念。
瓦西里如同找到了知音,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的设想,如何用前线能找到的破烂,提升单兵装备的电池效率,如何改造坦克的观瞄系统,甚至如何给磁暴线圈设计更高效的能量聚焦器……
他的想法天马行空,很多都超出了这个时代苏军的主流技术范畴,甚至隐约触及了更高阶的能源应用。
“可惜,上面觉得我的研究太烧钱,又不‘实用’。”瓦西里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落寞。
“他们只想要更多的坦克,更多的炮弹,把人像柴火一样填进战壕……真正的技术革新?没人关心。”
雷泽诺夫在一旁哼了一声:“瓦西里,你的想法是好,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能立刻杀死德国佬的东西。”
就在这时,兵站外传来一阵不同于寻常军用卡车的、低沉的引擎轰鸣声,伴随着一种独特的、带有某种电磁嗡鸣的履带碾地声。
瓦西里的脸色微微一变,雷泽诺夫则直接皱紧了眉头,低声骂了句:“该死的……‘幽灵师’的鬣狗,怎么跑到我们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