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难得有个晴天,春杏早早起了床,把小刚子裹在绣着虎头的棉袄里,就往灶房钻。今天是小刚子满周岁的日子,虽没条件办大宴,可她还是想蒸两锅白面馒头,再炒两个鸡蛋,叫上建军的爹妈和隔壁王大伯一家,热闹热闹。
灶房里的柴火噼啪响,阿强已经把水缸挑满,正蹲在地上削木头 , 他想给小刚子做个小木车,让孩子能推着走。“面发好了没?我去把后院的白菜拔两颗,炒个白菜鸡蛋。” 阿强的声音透着劲,手上的木头屑簌簌往下掉。
春杏笑着点头,手里的面杖擀得飞快:“发好了,你再去鸡窝看看,有没有新下的蛋,多炒两个,建军也爱吃。” 提起建军,她的语气顿了顿 —— 自从上次雪夜扔药后,建军虽不怎么闹了,可话还是少,尤其见了阿强,总别着脸。
刚把馒头放进蒸笼,建军的娘就颤巍巍走进来,手里攥着个红布包:“这是我攒的五块钱,给刚子买块长命锁,咱娃得平平安安的。” 春杏赶紧推辞:“娘,您留着自己花,刚子有您疼就够了。” 老太太却不依,硬把布包塞进她手里:“你跟阿强照顾这个家不容易,我这老婆子也帮不上啥,就这点心意。”
正说着,屋里传来建军的咳嗽声。春杏赶紧擦了擦手,端着刚烧好的热水进去:“今天刚子周岁,你要是身子舒服,就出来坐会儿。” 建军靠在炕头上,眼神落在窗外阿强削木头的身影上,沉默了半天,才小声说:“我…… 我给刚子缝了个小布老虎,在枕头底下。”
春杏愣了一下,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布老虎 , 针脚歪歪扭扭,眼睛还是用黑纽扣缝的,可看得出来,缝得很用心。“谢谢你,建军。”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没想到建军会记着孩子的周岁。
建军别过脸,耳朵有点红:“别误会,我就是看刚子天天跟着你,怪可怜的。” 话虽硬,可语气里的软,春杏还是听出来了。
中午时分,馒头蒸好了,冒着热气,香味飘满了小院。王大伯带着孙子来了,手里还拎着串糖葫芦:“刚子周岁,大伯没啥好送的,给娃尝尝甜。” 秀兰和张嫂也来了,张嫂手里拿着件新做的小棉袄:“这是我用新棉花做的,刚子穿正合适。”
小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小刚子被抱在中间,抓着糖葫芦笑得眼睛眯成了缝。阿强把做好的小木车推过来,刚子伸手就抓,推着车在院里 “咯咯” 笑。春杏看着孩子的笑脸,心里暖暖的,可余光瞥见屋里的建军,又有点慌 , 他还没出来。
阿强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走进屋对建军说:“哥,外面热闹,你出来看看吧,刚子还等着跟你玩呢。” 建军犹豫了半天,终于拄着拐杖,慢慢挪了出来。
刚子看见建军,伸出小手要抱。春杏赶紧把孩子递过去,建军笨拙地抱着,动作有点僵硬,可眼里却带着笑。王大伯笑着说:“建军,你看这娃多亲你,以后你就多跟娃玩玩,心情也能好点。” 建军点了点头,没说话,可抱着刚子的手,却紧了紧。
吃饭时,阿强给建军夹了块鸡蛋:“哥,你多吃点,补补身子。” 建军没推辞,张嘴吃了。春杏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 她知道,这个家,慢慢在变好。
午后,客人都走了,小院又安静下来。春杏收拾着碗筷,阿强帮着洗碗,建军抱着刚子,坐在院里的小凳上,给孩子讲着村里的事。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暖的,像一层金纱。
春杏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虽然日子苦,虽然有过矛盾,可只要一家人好好的,互相帮衬着,再难的日子也能过下去。她知道,以后或许还会有磕磕绊绊,可只要心里有暖,就不怕冬天的冷。
小刚子在建军怀里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建军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进摇篮,看着春杏和阿强,轻声说:“以后…… 咱们好好过日子。” 春杏和阿强对视一眼,都笑了,眼里的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次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