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鸡刚叫头遍,春杏就醒了。外屋传来阿强劈柴的声音,节奏比昨天慢了些,想来是昨晚守夜没歇好。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刚把灶火点着,院门口就传来张嫂的大嗓门:“春杏!好消息!我家那口子把律师请来了!”
春杏赶紧擦了擦手跑出去,看见张嫂身边站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手里拎着个黑皮包,戴着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这是李律师,专门打工伤官司的。” 张嫂拉着男人往屋里让,“李律师,这就是春杏、阿强,还有建军。”
李律师坐下后,春杏赶紧把藏在炕席下的证据布包取出来,小心翼翼地铺在桌上。考勤记录、工地照片、工友写的证词,一样样摆开,阳光照在上面,像是在等着被认可。李律师拿起证据,一页页仔细看,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这些证据,有个大问题。” 李律师推了推眼镜,声音沉了下来,“考勤记录没有工地公章,工友的证词也没有签字按手印,照片只能证明阿强和工头见过面,没法直接证明工头偷换安全绳。要是工头不认,这些证据很难站住脚。”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春杏心里发凉。“那…… 那怎么办?” 她的声音带着颤,“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法外?” 建军也急了,拄着拐杖往前挪了挪:“李律师,您再想想办法,我这条腿不能白断啊!”
李律师叹了口气:“办法也不是没有,得找到那个寄信的工友,让他出庭作证,再补个签字按手印;另外,最好能找到当年工地的其他工人,或者工头偷换安全绳的物证,这样赢的把握才大。” 可那个工友昨晚说完话就走了,连名字都没留,去哪找?春杏和阿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失望。
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响,阿强赶紧跑出去,看见昨天那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正把一块石头往院里扔,砸翻了门口的水缸。“我家老板说了,别给脸不要脸!再敢找律师,下次扔的就不是石头了!” 其中一个男人吼完,骑上摩托车就跑,阿强想追,却被李律师拦住了。
“别追了,他们就是想激怒你们。” 李律师皱着眉,“看来这工头是真怕了,才会这么频繁地威胁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还有证据,别让他们有机可乘。”
张嫂也跟着说:“是啊,咱们得小心点。我回去跟村里的老少爷们说一声,让大家轮流在你们家附近守着,看他们还敢不敢来捣乱!” 春杏看着被砸翻的水缸,心里又气又怕,可一想到建军的腿,又咬了咬牙:“不管他们怎么闹,咱们都不能放弃。”
下午,李律师走后,村里的乡亲们真的来了。王大伯带着几个年轻小伙,扛着锄头守在院门口;秀兰和手工坊的姐妹,也拎着针线活来陪春杏,一边缝布偶一边帮忙看孩子。小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那些威胁带来的恐惧,好像被这股子人气冲淡了不少。
阿强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对了!我去年在深圳,跟工头的手下起冲突时,抢过他一个账本,里面好像记着买劣质安全绳的钱!我当时觉得没用,就塞在行李箱底层了!” 他赶紧跑回屋,翻出那个旧行李箱,果然从里面找出个泛黄的账本,翻开一看,里面真的有 “买安全绳,单价 5 元,数量 20” 的记录 —— 正常的安全绳,至少要 20 块一根,这明显是劣质的!
春杏拿着账本,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太好了!这就是证据!” 秀兰也凑过来看,笑着说:“这下好了,有了账本,再找到那个工友,咱们就有希望了!” 建军看着账本,眼里也重新燃起了光,他拄着拐杖,慢慢走到院门口,对守在那里的王大伯说:“大伯,谢谢你们,咱们一定能讨回公道!”
夕阳西下时,乡亲们陆续离开,王大伯临走前说:“晚上我让我家小子来守夜,你们放心睡。” 春杏看着院门口的身影,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找工友、补证据的路还很长,工头的威胁也没停,可只要有村里的乡亲帮衬,有手工坊的姐妹支持,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晚上,小刚子睡着了,春杏把账本和其他证据一起,锁进了一个旧木箱里,放在炕边。阿强在院里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又稳又有力,像是在为明天打气。建军坐在炕上,手里摩挲着那枚铁皮老虎,突然说:“等讨回公道,我想用赔偿款,给刚子买辆新的小木车,再给工坊添台新缝纫机。”
春杏笑了,眼里的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好,咱们一起买。”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木箱上,像是在守护着里面的证据,也守护着这个家的希望。她知道,讨公道的路还没走完,可只要他们不放弃,总有一天,能让正义站在他们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