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气如墨，自黑袍老者枯槁掌间喷涌而出，瞬息凝聚成万千狰狞鬼面，铺天盖地向凌尘二人压来。每一张鬼面都发出刺耳尖啸，音波中混杂着侵蚀神魂的阴毒之力，所过之处连空间都泛起涟漪般的腐败纹路。
“万煞噬魂？”凌尘立于原地纹丝不动，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阁下浸淫煞道多年，就悟出这等村头老妪撒泼般的把戏？”
话音刚落，他体内《大荒吞天诀》悄然运转。丹田深处，混沌万兽相虚影昂首咆哮，一股霸道无匹的吞噬之力以凌尘为中心席卷而开。那漫天扑来的煞气鬼面如同撞入无形漩涡，尖啸声戛然而止，竟被那股力量生生撕扯、吞噬，化作精纯能量汇入凌尘四肢百骸。
黑袍老者浑浊双瞳骤然收缩:“你……你竟能吞噬老夫苦修三百年的万煞本源？！”
“三百年？”凌尘嗤笑一声，右掌随意一抬，“本尊前世打个盹的时间，都比你这三百年煞气来得精纯。”
掌心处，混沌光轮骤然显现。光轮中央，饕餮、穷奇、梼杌、混沌四凶之相轮转嘶鸣，正是《大荒吞天诀》中记载的“四凶镇煞”神通。此神通专克世间一切阴邪污秽之力，此刻被凌尘以仙台四重天后期的修为催动，威势更胜往昔。
“破。”
一字轻吐，混沌光轮应声飞出。所过之处，浓郁如实质的煞气如沸汤泼雪般急速消融，发出“嗤嗤”哀鸣。光轮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镇压意志，仿佛这片煞气领域的主宰并非黑袍老者，而是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青衫身影。
“狂妄小辈！”黑袍老者枯瘦脸庞扭曲，双手猛合胸前，十指结出诡异印诀，“万煞归元，冥域降临！”
轰——
整片煞气区域剧烈震动。地面龟裂，无数漆黑骨手破土而出，每一只骨手都燃烧着幽绿磷火。穹顶之上，煞气凝聚成滚滚黑云，云中竟隐隐有雷霆翻滚，只是那雷光亦是污浊的暗紫色，散发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凌尘哥，此阵……不对劲！”沐雨晴俏脸凝重，手中青鸾剑已出鞘半寸，“这些骨手上的磷火，与我们在骨灵守卫身上所见同源，但更加阴毒。它们似乎……在抽取整座万兽殿的地脉死气！”
凌尘目光扫过四周，帝尊级的感知力如潮水般铺开。数息后，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弧度:“原来如此。你这老鬼，早已不是活人了吧？”
黑袍老者身形一颤。
“所谓‘殿主’，不过是借万兽尊者坐化后残留的‘万兽之心’一丝生机，强行将一缕残魂寄生在此地煞脉之中。”凌尘语速平缓，却字字如刀，“三百年煞气苦修？笑话。你根本就是靠着不断吞噬闯入者的精血神魂，才维持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如今煞脉即将枯竭，你急需新鲜的血食——比如我们这些送上门的‘祭品’。”
“你……你怎么会知道？！”黑袍老者声音陡然尖利，周身黑袍无风自动，露出下方那具近乎透明的、布满黑色纹路的躯体。那躯体心脏处，果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隐隐搏动的暗红色晶核，晶核表面有万兽奔腾的虚影流转。
“万兽之心碎片。”凌尘眼眸深处掠过一丝精芒，“难怪能维持残魂不散。可惜，被煞气污染了三百年，这块碎片早已成了毒瘤。”
“既知万兽之心在此，还不速速献上精血助老夫重塑肉身！”黑袍老者彻底撕破伪装，那枚暗红晶核猛地爆发出刺目血光，“待老夫功成，必……”
话音未落，一道青色剑芒已如惊鸿乍现。
沐雨晴动了。
她身影翩若惊鸿，青鸾剑划出一道完美弧线，剑锋所指并非黑袍老者本体，而是地面那些破土而出的漆黑骨手。剑光过处，骨手上的幽绿磷火如遇克星般纷纷熄灭，骨手本身更是在清脆的“咔嚓”声中节节断裂。
“青鸾净世炎？”黑袍老者惊怒，“小丫头，你竟继承了青鸾族的本源真火！”
“老鬼，你的对手在这里。”凌尘淡漠声音响起时，他已出现在黑袍老者身前三尺。
没有华丽招式，只是简简单单一拳递出。
拳出，混沌色罡气缠绕，隐约有龙象嘶鸣之声。这一拳看似缓慢，实则封死了黑袍老者所有闪避角度，拳锋所向正是那枚暗红晶核。
“找死！”黑袍老者厉喝，枯瘦双掌悍然拍出。掌间煞气凝聚成两只狰狞鬼爪，爪尖泛着幽蓝毒芒，赫然是打算以伤换伤——他赌凌尘不敢硬接这蕴含剧毒的煞气鬼爪。
然而凌尘根本未作闪避。
拳爪相交的刹那，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两只煞气鬼爪在触碰到凌尘拳锋的混沌罡气时，竟如泥牛入海般无声消融。不，不是消融，是被吞噬了！
“《大荒吞天诀》，吞天噬地，何况区区煞毒。”凌尘声音平静无波，拳势却骤然加速。
“砰！”
闷响声中，黑袍老者胸口那枚暗红晶核被拳锋结结实实轰中。晶核表面裂纹密布，内部传出一声凄厉哀嚎——那是老者残魂的本源嘶鸣。
“不——！！！”黑袍老者状若疯魔，透明躯体剧烈颤抖，竟不管不顾地张开双臂向凌尘抱来，“同归于尽吧！万煞自爆！”
他要引爆三百年积蓄的所有煞气，以及万兽之心碎片中残余的力量！
“凌尘哥小心！”沐雨晴惊呼，青鸾剑化作一道流光疾射老者后心。
凌尘却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仿佛在看一只试图撼动山岳的蝼蚁。
“在本尊面前玩自爆？”他右手五指陡然张开，掌心处不知何时已凝聚出一枚拳头大小的混沌漩涡，“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大荒吞天——返源归墟！”
混沌漩涡脱手飞出，瞬息膨胀至丈许大小，将黑袍老者整个笼罩其中。漩涡旋转的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足以令天地失色的恐怖吸力。老者体内疯狂躁动的煞气、万兽之心碎片崩解的能量、甚至是他那缕残魂本身，都被这股力量强行抽离、压缩、吞噬！
“这不可能……这是什么功法……你到底是……”老者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散。
混沌漩涡缓缓收缩，重新飞回凌尘掌心。漩涡中央，多了一枚鸽蛋大小、晶莹剔透的暗红色结晶，以及一团精纯无比、几乎液化的煞气本源。
凌尘看都未看那团煞气本源，随手将其打入沐雨晴体内:“雨晴，此煞气虽阴毒，但经《大荒吞天诀》净化返源后，已是最精纯的阴属性能量。你青鸾净世炎属阳，阴阳相济，可助你稳固仙台二重天境界，甚至冲击后期。”
沐雨晴只觉一股清凉磅礴的能量涌入四肢百骸，体内青鸾真火竟自发与之交融，非但没有排斥，反而运转得更加圆融自如。她心头一暖，重重点头:“多谢凌尘哥。”
“至于这个……”凌尘把玩着那枚暗红结晶，眼神深邃，“万兽之心碎片，虽然被煞气污染了七成灵性，但剩下的三成，倒也勉强够用。”
他张口一吸，结晶没入口中。《大荒吞天诀》全力运转，结晶内残存的万兽尊者本源被迅速剥离、炼化。凌尘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仙台四重天后期的境界彻底稳固，甚至向着巅峰迈出了一小步。
“可惜，碎片终究是碎片。”凌尘感受着体内增长的力量，微微摇头，“若能得到完整的万兽之心，或许能让我直接踏入仙台五重天。”
话音未落，整片煞气区域开始剧烈崩塌。
失去了黑袍老者这个“阵眼”和万兽之心碎片的支撑，维持此地三百年的煞阵终于走到了尽头。地面龟裂处，那些漆黑骨手迅速风化崩解；穹顶黑云溃散，露出后方幽暗的岩石穹顶。
而在煞气最浓郁的核心区域，随着煞气散去，一扇古朴的石门缓缓浮现。
石门高三丈，宽两丈，通体由某种暗青色石材雕琢而成。门扉表面浮雕着万兽奔腾的图案，只是此刻那些图案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灵魂。石门正中，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形状与凌尘方才吞噬的那枚碎片完美契合。
“这才是……真正的万兽殿核心入口？”沐雨晴走上前，青鸾剑警惕地指向石门。
凌尘凝视石门，帝尊级的神魂感知如触手般延伸过去。数息后，他眉头微皱:“门后有很强的禁制波动，还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熟悉？”沐雨晴疑惑。
“嗯。”凌尘眼神闪烁，“和混沌洗髓井底那个被封印的存在，同源的气息。”
沐雨晴俏脸一肃。她深知井底那东西的恐怖——仅仅是一丝气息外泄，就让她神魂战栗。若门后真有与之同源的存在……
“凌尘哥，我们是否要暂避锋芒？等修为更进一步再……”
“不必。”凌尘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锋锐弧度，“本尊倒要看看，这万兽尊者坐化之地，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若真是‘那个东西’的碎片……”
他没有说完，但沐雨晴听懂了未尽之意。
若真是“鸿蒙吞天”相关之物，那对凌尘而言，就是必取之宝。
凌尘迈步上前，右手按在石门凹陷处。掌心混沌之力吞吐，模拟出方才吞噬的万兽之心碎片气息。石门浮雕上的万兽图案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开始逐一亮起微光。
“轰隆隆——”
石门在低沉的轰鸣声中，缓缓向内开启。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殿堂或密室，而是一片……虚无。
不，不是纯粹的虚无。那是一方不过十丈见方的混沌空间，空间中央悬浮着一物:那是一枚拳头大小、呈不规则多面体的晶体，通体流转着混沌色的光芒。晶体内部，隐约可见亿万星辰生灭、万兽虚影奔腾的奇异景象。
而在晶体下方，盘坐着一具晶莹如玉的骨骸。
骨骸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头颅微垂，双手结印置于膝上。纵然历经不知多少岁月，这具骨骸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那是属于尊者级强者，即便身死道消，遗骸仍可不朽不灭的证明。
万兽尊者遗骸！
而在遗骸与那枚混沌晶体之间，凌尘和沐雨晴都清晰地看到:有一缕极细极淡的黑色丝线，自晶体底部延伸而出，没入遗骸天灵盖。
那黑色丝线散发的气息，与混沌洗髓井底封印物的气息，一般无二。
“果然……”凌尘喃喃，眼神炽热起来，“万兽尊者并非自然坐化。他是被这缕‘吞天残念’侵蚀，最终不得不兵解自身，以遗骸为牢笼，将残念与自身传承核心一同封印在此。”
“那枚晶体，就是万兽尊者的传承核心‘万兽之心’完整版？”沐雨晴深吸一口气，“可是它已经被那黑色丝线污染了……”
“无妨。”凌尘踏步走入混沌空间，“对本尊而言，这反而是……大补。”
他一步步走向中央，目光落在那枚混沌晶体上。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具晶莹骨骸，竟缓缓抬起了头颅。
空洞的眼眶中，两簇混沌色的魂火，“噗”地一声点燃。
一个苍老、疲惫、却依旧威严的声音，在这方混沌空间中回荡:
“后来者……终于……等到你了……”
“身负‘吞天’宿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