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雾岛,名副其实。
岛屿常年笼罩在一层似真似幻的灰白色浓雾之中,这雾气不仅能隔绝神识探查,更能混淆天机,遮蔽气息,乃是天然形成的绝佳隐匿之所。岛屿本身面积不大,不过方圆数十里,其上遍布着一种能吸收、中和混沌海煞气的奇异灰苔,使得岛内灵气虽不算浓郁,却颇为纯净温和,适合疗伤休养。
玄鲸长老驾驭遁光,带着凌尘一行人,熟门熟路地穿过外围迷阵般的雾气,落在岛屿中心一处依山而建的简陋石殿前。石殿古朴,显然年代久远,但保存尚算完好,殿前有一洼清泉,汩汩流淌,散发出淡淡的生机。
“此地是老夫早年发现的一处静修之地,布有简易阵法,还算安全。”玄鲸长老将众人引入殿内,殿内陈设简单,仅有几张石床、石凳,却纤尘不染。“诸位伤势不轻,先在此安顿疗伤。老夫去启动岛上的‘聚灵净煞阵’,汇聚些灵气,再取些岛上特有的‘清心苔’与‘蕴灵泉’,或对伤势有益。”
“有劳前辈。”凌尘勉强拱手,他此刻状态极差,体内如同一个混乱的战场,混沌圣力、残余的雷霆本源、古兽污染之力、以及强行催动混沌神雷带来的反噬力量相互冲突、撕扯,经脉多处断裂,五脏六腑皆有损伤,若非混沌体魄强悍,帝尊神魂坚韧,又有《大荒吞天诀》本能地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早已身死道消。
沐雨晴将昏迷的圣禹小心安置在一张石床上,喂其服下丹药,又以自身精纯的冰系圣力护住其心脉,美眸中满是担忧。玄苍、玄桓、炎烬三人也各自寻地调息,他们伤势虽不如凌尘和圣禹重,但连番恶战消耗巨大,体内也留下了暗伤。
凌尘盘坐于另一张石床上,屏息凝神,开始全力运转《大荒吞天诀》。功法一经催动,便如同精密的磨盘,开始缓慢而坚定地碾磨、分离体内那几股狂暴冲突的力量。
最先被处理的是离火上人“虚无青焱”残留的火毒与焚灭之力。这股力量阴狠歹毒,如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生机与圣力。凌尘调动混沌血脉与源眼印记的吞噬之力,将其一丝丝剥离、吞噬。源眼印记微微发热,竟将这歹毒的火毒也转化为精纯的火系能量,虽然不多,却也聊胜于无,更主要的是消除了隐患。
其次是混沌雷龙的本命雷霆精华残留。这部分力量最为精纯狂暴,之前强行催动混沌神雷消耗了大半,但仍有少量残留,在体内乱窜,破坏力极强。凌尘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雷霆之力引导向四肢百骸,以之淬炼肉身,锤锻骨骼经脉。过程痛苦无比,如同千刀万剐,但效果也是显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魄在这毁灭与新生中,缓慢地变得更加强韧,对雷霆法则的感悟也深了一分。一些断裂的经脉在雷霆之力的刺激下,竟开始加速愈合。
最麻烦的是吞噬古兽力量留下的污秽隐患。这部分力量层次极高,且充满堕落与疯狂的意志,极难炼化。之前因接连大战无暇处理,此刻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凌尘集中大部分心神,以帝尊神魂为引,配合混沌血脉的净化特性,以及新近吞噬的雷霆至阳之力,开始对其进行围剿、炼化。如同抽丝剥茧,进度缓慢,但每炼化一丝,神魂便清明一分,混沌圣力也精纯一分。
时间在疗伤中悄然流逝。
玄鲸长老启动了岛上的聚灵净煞阵,丝丝缕缕相对温和纯净的混沌灵气被汇聚而来,融入石殿。他又取来清心苔研磨的汁液与蕴灵泉,分给众人服用。清心苔汁液有宁神静心、安抚神魂之效,对抵抗古兽污染意志残留有奇效;蕴灵泉则蕴含温和生机,能滋养肉身,加速伤势恢复。
在阵法与灵物的辅助下,众人伤势恢复的速度明显加快。
三日后,玄苍、玄桓、炎烬三人率先恢复了大半战力,只是损耗的本源需要时间慢慢弥补。他们轮流在殿外警戒,同时协助玄鲸长老维护阵法,采集岛上资源。
七日后,沐雨晴伤势基本痊愈,她本就受伤最轻,且冰心诀有静心疗伤之效。她大部分时间守在凌尘与圣禹身边,以冰系圣力辅助二人稳定气息,清理体内淤积的负面能量。
圣禹在第十日终于悠悠转醒,只是气息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生命本源亏损严重,形容枯槁,连说话都费力。玄鲸长老检查后,神色凝重:“圣禹道友燃尽了太多生命本源与神魂之力,伤及根本,寻常丹药与灵气滋养只能吊命,难以根治。除非寻到‘生命圣泉’、‘九转还魂草’这类滋养本源、修复神魂的天地神物,或者有精擅生命法则的大圣乃至准帝出手,方可有望恢复。”
众人闻言,心情沉重。生命圣泉、九转还魂草皆是传说中的神物,可遇不可求。至于精擅生命法则的大能,更是难寻。
“无妨……”圣禹虚弱地摆摆手,声音沙哑,“老夫……残命一条,能活着出来……已属侥幸。凌尘小子……如何了?”
“主上还在疗伤,气息已平稳许多,只是……”沐雨晴看向仍在闭目盘坐、周身气息忽强忽弱、时而混沌气弥漫、时而雷光隐现的凌尘,眼中忧色未减。
此刻的凌尘,进入了疗伤的关键阶段。
经过十余日的努力,体内大部分冲突力量已被初步梳理、控制。离火上人的火毒基本清除,雷霆精华被吸收炼化了七成用以淬体,古兽污染之力也被炼化了小半。他的肉身强度因雷霆淬炼而提升了一大截,修为也稳固在了七品圣人中期。
但最大的收获,却来自于对混沌神雷的感悟。
当日生死关头,他以源眼印记为炉,强行融合雷龙核心本源、自身混沌之力、吞噬之力,催生出那道破灭万法的混沌神雷。虽然只是一瞬,且代价惨重,但那一瞬间的感悟,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他的神魂。
那不是简单的雷霆,而是混沌与毁灭规则的某种具现,是《大荒吞天诀》吞噬万法、返本归元奥义的一种极端演化。它代表了“破法”、“破禁”、“破灭”的至高特性。
凌尘隐隐感觉,若能真正掌握这种力量,将其融入自身神通体系,他的战力将发生质的飞跃。甚至,这可能是一条通往更高境界的道路。
他尝试着在体内模拟、凝聚那种感觉,小心翼翼地将一丝混沌圣力与一丝炼化后相对温和的雷霆本源融合,在指尖凝聚出一缕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灰蒙蒙电芒。
电芒一闪而逝,却将他面前石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细微孔洞。
“成了!”凌尘心中微喜。虽然只是雏形,威力与当日那道不可同日而语,且消耗巨大,但证明这条路可行!他将这一丝感悟命名为“混沌雷纹”,待日后修为精深,感悟更深,或可演化出真正的混沌雷法神通。
同时,在炼化古兽污染之力的过程中,借助那丝古兽意志残留的碎片,以及父母真灵寄附源眼印记带来的微妙感应,他对混沌血脉的奥秘也有了新的认知。他的混沌血脉,似乎并非固定不变,而是可以通过吞噬、融合其他高层次混沌属性力量(如古兽本源、雷龙精华)来缓慢进化、提升品质。这或许就是《大荒吞天诀》的终极奥义之一——以万物养己身,成就无上混沌道体。
而寄附在源眼印记中的父母真灵,在这十余日里,也似乎因他混沌血脉的滋养与印记本身的气息温养,那微弱如烛火的波动,稍稍稳定了一分,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可能熄灭。这让他心中稍安。
第十五日,凌尘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混沌神光内敛,深处却仿佛有雷霆生灭,深邃无比。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气息也未完全恢复巅峰,但那种沉重的伤势感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如山、暗藏锋芒的气质。
“主上!您醒了!”一直守候在旁的沐雨晴欣喜上前。
玄苍等人闻声也围拢过来,面露关切。
凌尘微微点头,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噼啪声,那是新生经脉骨骼磨合的声响。他看向另一边石床上气息微弱的圣禹,眉头微皱。
“圣禹前辈的情况,玄鲸长老已说明。”沐雨晴低声道。
凌尘走到圣禹床边,仔细探查其状况,确实如玄鲸长老所言,本源亏损严重,神魂虚弱。他沉吟片刻,翻手取出一枚得自吞天教库藏、品质最好的“养魂玉髓”,轻轻放在圣禹眉心,又以自身精纯的混沌圣力,配合一丝清心苔的药力,缓缓渡入其体内,滋养其枯竭的经脉与神魂。
养魂玉髓散发出温润的乳白色光芒,圣禹的脸色似乎好看了那么一丝。
“前辈放心,生命圣泉、九转还魂草,纵是踏遍诸天万界,晚辈也定会为您寻来。”凌尘郑重道。
圣禹浑浊的眼眸看着凌尘,露出一丝欣慰的淡笑,微微颔首,却说不出话。
安置好圣禹,凌尘走出石殿,立于清泉之畔,感受着岛上相对清新的空气与稀薄的灵气,眺望着外围翻涌不息的混沌海雾。
“此番疗伤,耗时半月。外界不知已生何变。”凌尘自语。混沌海眼一战,惊动古兽,后又与离火上人、混沌雷龙激战,动静不小。那些逃走的夜叉王、海巫姥姥等人未必会守口如瓶。离火上人背景神秘,吃了大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那逃走的影族幽姬(虽然后来被自己所杀,但其临死前或许有传递消息的手段),以及可能存在的、三位女帝的耳目……
下界圣阁虽已一统五域,但根基尚浅。自己离开日久,不知墨璇能否镇住局面。
“主上,我们接下来如何打算?”玄苍问道。
凌尘眼中光芒闪动,杀伐果断之气隐现:“下界之事,需尽快了结。圣阁需进一步整合力量,扫清残余不稳定因素(如可能存在的吞天教漏网之鱼、以及与吞天教勾结的势力)。然后……便是为前往上界做准备。”
他顿了顿,看向玄鲸长老:“前辈久居混沌海,可知晓‘上界通道’或‘飞升台’的相关信息?以及,那‘离火上人’与‘焚天谷’,前辈可曾听闻?”
玄鲸长老捋须沉吟:“上界通道……下界与上界之间的壁垒极其坚固,正常情况下,唯有修为达到大帝境界,引动飞升天劫,方可强行破开壁垒飞升。但在某些特定地点,因远古大战或特殊原因,存在一些薄弱点或古老通道遗迹。只是这些地点大多被各大势力把持或隐藏,具体位置老夫也不甚清楚。或许……圣族古老传承中,会有线索。”
他看向石殿内的圣禹,又看向玄苍、玄桓、炎烬三位圣族遗老。
玄苍点头:“圣族古籍中,确有关乎‘通天古路’、‘星门’的零星记载,但大多语焉不详,且所指地域多在已覆灭或遗失的祖地。”
凌尘记下此事,看来要寻找上界通道,还需从圣族传承与下界古老遗迹入手。
“至于‘离火上人’与‘焚天谷’……”玄鲸长老神色凝重,“老夫曾听一些来自其他界域的游历者提及,‘焚天谷’似是上界一方不弱的势力,以控火之术闻名,其谷主据说是一位触摸到准帝门槛的恐怖存在。离火上人能拥有‘虚无青焱’这等天地异火,在焚天谷中地位定然不低。此番他折损法宝,狼狈而逃,必视你为眼中钉。上界势力睚眦必报,且手段通天,日后你飞升上界,需万分小心此人及其背后势力。”
凌尘冷笑:“他不来找本座,本座日后也要去寻他。敢觊觎本座血脉,伤我前辈,这笔账,迟早要算。”
正说话间,负责在岛屿边缘警戒的玄桓长老忽然匆匆返回,神色肃然:“主上,岛外东南方向,约千里处,有不明遁光接近,共三道,速度极快,似乎……是朝着我们隐雾岛方向而来!观其气息,至少是圣王级别!”
众人神色一凛。
刚脱险境,疗伤未久,麻烦竟又找上门来了?